到最后，许宏轻声说：“你阿姨也很想你。”
“嗯。”许一柠除了应这一声，就没再说其他了。
许宏本来后面还有两句话，终究没有说出来。
分别时，许一柠将一个东西给他：“里面是黑胶片，我在别的地方淘的。你生日快到了，提前送给你。”
许宏被惊喜到，话就这么冲口而出：“不回家吃饭吗？”
可一说完他就懊恼。
一柠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。见面和吃饭在哪里都行，唯独不会在那个家里。
那是她长大的地方，即便他们依然把当她女儿，可一柠不会这样想。
她何必回去当个客人？
许宏心情沉重。
许一柠仿佛没听到他刚才的话，她说：“那我走了。你们多注意身体。”
许宏看着她走出茶馆，上了车，很快连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。
原本说好的，等她拿下那个项目，再去挑辆她喜欢的车，爸爸买单。
现在项目成了，车她没要，人也走了。以后可能会更陌生。
他还能看到一柠站在顶峰吗？
不，应该说，一柠会不会让他看到她站在顶峰。她从不会放弃建设她自己，更不会轻易为自己设限。
许一柠没回北苑，她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，又提前半小时去韩素娟的公司楼下等着，接她下班。
韩素娟和同事走出大楼，一眼看到一柠的车停在路边。
同事见她要向那辆豪车走去，问她是谁来接。
韩素娟跟她们说：“我女儿来接我。”
其中有同事以前见过唐晚月，但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，不知记不记得。
但记得又怎么样？韩素娟现在恨不得告诉所有人，一柠是她女儿。
“韩姐真享福了，这车不便宜啊。”
“你女儿是做什么工作的？”
“你这么好看，女儿也很漂亮吧？”
韩素娟笑着说：“她长得很像我，之前在一家公司当小高管，这阵子辞职休整一下，有空就来接我。”
几个同事羡慕不已。
韩素娟理了理耳边乱掉的头发才走过去，心想好在今天穿的裙子还能见人，不然人家得以为她是保姆阿姨吧。
“妈妈。”许一柠见到韩素娟，她下来，又打开后面的车门。
韩素娟应着，忍不住看了眼在那边打量的同事，声音略略压低：“一柠，她们是我同事。”
她会不会觉得这些中年妇女们故意站在这儿看她，多少有点八婆？
许一柠没有任何不耐，跟那边的几个阿姨们点点头。
韩素娟看到她同事们眼里的惊艳，她这心情像开了花一样。本来就是，一柠多好啊。
回到家，韩素娟做饭，一柠帮忙打下手。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做过这些活，现在却像个小孩，开始学习做家务。
饭快做好时，唐立伟跟唐昭也回来了。
唐昭见到许一柠，虽然没说话，但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。
吃饭的时候，姐弟俩还能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学习的事。
直到唐昭忽然问了句：“你离开许氏要去哪里上班？”
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微妙。韩素娟瞅了唐昭一眼。他为什么要提许氏。
曾经坐在那样的高位，如今要去别的公司，多少有些不习惯吧。
唐昭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。不过他想象了一下，她和唐晚月两个人，其实他更难想象唐晚月坐在那个位置上。
气场都不一样，更别说许一柠身上那种凝练沉稳的气质，她光是坐着不说话不笑，定定看着你，就能震慑人。
仿佛天生就是个当“总”的。
唐昭这么想着，又很好奇，如果当年她是掉换回来的身份，没有了家业要继承，她还会读商科吗？还是会选一条科研的路？或者考公？
不管选什么，她大概都会走出不平凡的路来吧？
他想得入神，忽然听到许一柠喊他：“唐昭，其实你也想到了，除了许氏，我去哪里都不会服气。”
唐昭看她浅浅笑着，有些讶异她会把真实想法说出来。但她神色过于轻松，是不是她早有应对？
许一柠不紧不慢地说着：“虽然不用考虑生存问题，但是老不上班也不行，我还能创造很多价值。所以你快点长起来，唐昭。”长起来你才会知道，这个世界是怎么玩的。
唐昭的心一震，身上忽然有很燃的感觉。他在许一柠的语气里，感受到“教父”式的强大。
多奇怪。在此之前，他对唐晚月会心疼会自责，却没有过这种仰望。
但是对许一柠，他就会不由地仰望。既不服她又想一窥究竟，想赶上她的脚步，想像她……一样强大。
还是那句话。这个比他强很多的人，跟他有血缘关系，是他亲姐。就很卧槽。
唐昭有些不自然地说：“知道了。”
许一柠忽然换了种笑容，“等下把你最近的考试情况报一报，我看看你自学得怎么样。”
唐昭：“……我才刚从头捡起来。”
“不妨碍。你要知道，优秀的学生，方方面面都比平常人好一些，靠的是这里。”她平静地指了指脑袋。
她的笑容此刻在唐昭眼里，是魔鬼。比老班的训斥还要邪恶。
这天晚上，许一柠留得久了，韩素娟让她住下来，房间的被套枕头都是她买的，全是桑蚕丝质地，她虽然穷，也是会心疼女儿的。
“谢谢妈。”许一柠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，她打开柜子看到柔软舒适的睡衣，床下还放着室内穿的软底棉拖鞋。
她自己住都没这么讲究，有时候还光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。
韩素娟把新的洗漱用品拿给她，洗发水沐浴露都是许一柠用习惯的。
应该是韩素娟去北苑时记下来的。最亲的人大抵就是这样，不会每个字挂在嘴边，总会默默地记在心上，化作行动。
她原来的家，也很好不是吗。
周时川的视频打过来时，许一柠挂断了：【今晚在爸妈家】
周时川【噢噢。那你今天有没有想我】
许一柠【……有吧】
周时川【吧？】
许一柠【周时川，有件事我要跟你说，但你先答应我，保持冷静】
周时川隐有所觉，一柠应该是跟他说贺霖的事。他就知道，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他很了解贺霖，如果没有别的心思，他不会一个字都不吐露。明显是冲着一柠去的南城。
许一柠把事情完完本本说了，尽量简洁，重在说她的处理方式：“我没有接受他的礼物，也说了一句狠话，他是聪明人，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。”
“之所以告诉你，是不想我们之间有对方不知道的事，不埋雷就不会爆雷。我处理好我这头的，你处理好你那头的，那他就不是问题。”
周时川深呼吸着，事实上他现在就很想把贺霖抓出来暴揍一顿，他知道贺霖刚回来。
“许一柠，我不想骗你，我现在没法冷静。”
许一柠一语揭穿他：“但你不会让冲动的自己做决定。去睡吧，要是明天还这么生气，我不介意你用自己的方式教训他。”
好歹是她男朋友，把她的这份也一并出气了。
周时川咬咬牙：“我明天就把他打清醒，让他死心。”
许一柠忽而笑出声，“周时川，你管他死不死心？不在意才是最好的对抗方式。不要气着自己，要气也是让他气。只要我不理他，他能做什么？”
贺霖是什么性子，他比她清楚。你越认真，他越来劲。你不理他，久了他自己也唱不下去这出戏。
周时川恍然大悟，一瞬间心情都舒缓了，但是他忽然就觉得：“许一柠，你有当渣女的潜质。”
“……过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