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泉川快步追上前去,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轻响。
老高闻声猛地回头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老高,这么晚了在结界边上做什么呢?”十泉川语气随意,却不动声色地封住了对方的退路。
老高身形微顿,随即露出憨厚的笑容:“是川大人啊,老头子就是来解个手,没想到大人怎么来了。”
他的语气自然流畅,面部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。
十泉川目光微闪:“我记得营地不是新修了厕所?老高倒是好兴致。”
老高搓着手陪笑:“年纪大了,认地方...人多的地方总不自在,还是这空旷处舒坦。”
十泉川突然解开腰带:“巧了,我也偏爱这清静地儿。”
说着便站到老高身侧解手,还故意往他那边靠了半步。
老高顿时僵在原地,手足无措地别过脸去。
“见笑了,这尺寸确实有些惊人。”
(咳咳,小提示:介和川同父同母哦。
浩浩表示:青出于蓝胜于蓝。)
十泉川一边解决,一边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老高袖中透出的诡异紫光。
系好腰带后,十泉川突然正色道:“老高,我始终相信人性本善。”
“即便一时糊涂,只要还未铸成大错,都该给个改过的机会...你说是不是这个理?”
清冷的月光下,老高的脸色阴晴不定,藏在袖中的右手微微颤抖。
他似乎在经历激烈的内心挣扎,最终长叹一声,将空荡荡的双手摊开,指了指腰间原本挂荷包的位置:“川大人,我就实话实说吧。”
“我想穿过结界,是因为妻子留给我的荷包不见了。”
“营地搬迁时可能掉在路上了,这是她唯一的遗物...”
十泉川眉头微蹙,语气严肃:“现在外面危机四伏,结界是我们的第一防线,哪怕防御效果不是太强,敢起码敌人来临时,能给我们争取反应的时间。”
“你若贸然出去,恐怕到时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老高抬起布满皱纹的脸,眼中闪着泪光:“川大人,您说的我都知道,可这荷包...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。若连这个都丢了,我...”
十泉川沉默良久,目光如炬:“老高,十泉家从不放弃任何同伴,但这不代表我会被轻易蒙蔽。”
“你默默无闻这么多年,却对翼族地形了如指掌。”
“这次战争又突然主动请缨...有些事我不想挑的太明白,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良久,老高哑着嗓子才缓缓开口:“川大人...我太想进步了。”
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,“我年轻时无意中救过一个垂死的翼族皇室,那时他浑身是血,只说让我救他...后来才知道,他是殷王通缉的逃犯。”
老人苦笑一声:“他临死前塞给我一张地图,说我救他一命,他保我此生衣食无忧。这些年...我偷偷验证过,这张地图确实是真的。”
“之后我和妻子...就靠着这张地图做些见不得光的小买卖。”
“直到伯恩山那件事...翼族伤亡很大,他们开始严加管理制度…我的生意也没法做了。”
“而我的妻子……”
他的声音突然哽咽:“我的妻子...是被狐族杀害的。”
“那时我只是一个平民,狐族哪怕地位再不好,也比我们强,我又怎么敢向他复仇?向其他家族寻求帮助?”
“那时我唯一的希望也没了,也想过寻死,但是我老婆说让我活下去,就一直苟延残喘,直到熊族收留了我。”
老高猛地抬头,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:“直到破元战役爆发,狮虎族族长死在狐族手上,所有人都知道狐族背叛其他八大家族投靠了极界——我知道,复仇的时候到了。”
“我清楚这是老天爷眷顾我给我一次机会,为妻报仇的唯一机会!”
“我…我真的太想进步了,但之前在族中又没有任何名望,所以…我只能使用其他方法。”
“我将以前做生意留下的仅有的存款分发给了其他的平民,让他们投我一票,只求能主动请缨。”
“而我给你们带路,也是想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,为的就是为妻子报仇。”
“只要这场战争赢了,哪怕狐族没有死,他们也付出了代价,我相信我妻子在天之灵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。”
十泉川的眉头渐渐舒展,目光却依旧锐利。老高的神情不像说谎,但他深知,信任不等于轻信——那抹紫光虽然消失了,可它确实存在过。
“好。”他最终点头,声音低沉。
“我带你出去找找,但不能走远。”
老高连忙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感激,却又像是藏着更深的情绪。
两人踏出结界,寒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。
十泉川不动声色地抬手,在身后打了个手势——雪地里,白逊安排的战士们早已潜伏多时,此刻悄然跟上,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之中。
十泉川的步伐沉稳,却始终让老高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。
他知道,有些真相,或许就在这趟短暂的“寻物”之路上,悄然浮现。
雪地里的足迹很快被新雪覆盖,十泉川走在前面,靴底碾碎薄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他状似随意地开口:
“老高,你妻子……是个怎样的人?”
老高脚步微顿,嗓音低哑:“她性子倔,总说我这人太容易信人……可她自己也是,明明知道那趟货危险,还是替我去。”他苦笑一声,“结果再没回来。”
十泉川余光扫过老高攥紧的拳头,指节青筋因用力而暴起。
这痛楚不似作伪,但问题在于——太完整了。
就像反复摩挲过的旧铜钱,连磨损的边角都被盘得圆润。
“走私的路线,是那位翼族皇室教你的?”他踢开一段枯枝,话题陡转。
“是。”老高答得很快,“但后来我自己摸熟了,有些小路连地图上都没标——” 他突然噤声,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。
十泉川假装没察觉,反而放缓语气:“人这辈子,谁没走过几条错路?我父亲说过,染血的刀可以斩断锁链,但斩不断悔过之心。”
雪粒扑簌簌落在他的护额上,“只要现在走的道儿是对的,往事不提也罢。”
老高沉默了很久,久到十泉川以为试探落空。
直到结界微光已远,他才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句:“……多谢。”
雪越下越大,细密的雪花簌簌地落在两人的肩头,在兽毛上积了薄薄一层。
十泉川忽然停下脚步,锐利的目光穿过纷飞的雪幕,锁定在山脚下一处雪堆里——那里隐约露出一抹褪色的暗红,正是老高形容的荷包。
“看来运气不错。”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,却故意没有上前,反而侧头凝视着老高,“这么显眼的位置...倒像是被人特意放的。”
老高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,藏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。
他很快垂下眼睑,声音沙哑而克制:“可、可能是被风吹过来的...”
其实这荷包确实是他精心放置的。
为了这一刻,他特意选了个既不会太隐蔽又不会太刻意的位置——雪堆半掩,既符合自然掉落的状态,又保证能被发现。
只是没想到十泉川会突然出言试探。
十泉川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似笑非笑道:“也是,风雪无常,就像人心——有时候你以为藏得很好,可偏偏一阵风,就能掀开点什么。”
老高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,喉结滚动,却没接话。
十泉川不再多言,转身走向荷包。
他背对着老高,步伐沉稳,却故意放慢了动作——弯腰的时候,后颈空门大开,仿佛毫无防备。
雪地寂静,只有风掠过枯枝的轻响。
雪幕中,老高的脚步越来越轻,几乎与落雪的簌簌声融为一体。
他的右手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垂在身侧,就像平常走路时那样微微摆动。
但此刻,一柄通体幽紫的短刀正无声地从他袖口滑出。
那刀刃上的纹路如同活物,在雪光映照下竟诡异地吞噬了周围的光线。
这是用极界特有的\"哑光玄铁\"打造的暗器,不仅挥动时不会发出半点声响,刀身上淬的\"冥蛛\"剧毒更是见血封喉。
老高的手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角度——既不过高显得刻意,也不太低影响发力,就像真的只是握着个水杯般自然。
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,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冰晶。
他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响,甚至能数清十泉川后颈处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的发丝。
三步,两步......一步,就是现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