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轻轻抬头,看见顾知宴已醒,正用另一只手翻阅手机上的邮件。
晨光为他深邃的轮廓镀上柔和的边,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,连那些疲惫的痕迹都显得格外珍贵。
“吵醒你了?”
察觉到她的动静,顾知宴立刻放下手机,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手背。
苏雨烟摇摇头,发丝在枕上沙沙轻响。
她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心:“今天要签很多文件吗?”
顾知宴捉住她的指尖,在唇边轻轻一吻:“不多。”
他顿了顿,“只是几个医疗项目的最终确认。”
这句话背后是多少人的期待,苏雨烟心知肚明。
她想起上周在顾氏大厦电梯里遇到的医生,怀里抱着特制的药盒,脸上洋溢着希望的笑容。
不需要具体数字,她知道那些笑容的重量。
“再睡会儿。”
她往他怀里靠了靠,鼻尖蹭到雪松香气里混合的一丝咖啡苦,“我帮你数质数?”
顾知宴低笑,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:“这次换我来。”
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发丝,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,“2、3、5、7......”
当他数到第13个质数时,苏雨烟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:“你骗人。”
她眨着眼睛,“明明说要睡会儿的,结果在偷偷想工作。”
顾知宴捉住她作乱的手,在掌心落下一个吻:“被你发现了。”
他承认得坦率,眼底却带着罕见的轻松,“只是在想,如果能多建几家普惠医院......”
苏雨烟用食指抵住他的唇:“现在只想你。”
她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重若千钧。
阳光在这一刻突然明亮起来,将两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。
“好。”
简单的一个字,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,顾知宴对着蓝牙耳机低语:“会议改到下午,我在陪集团最重要的资产补眠。”
当苏雨烟再度醒来,已近正午。
床头柜上的亚历山大变石镇纸压着新便笺,凌厉字迹被阳光晒暖:
“原来最难的方程式,是把社会责任和私人情感写在等号两边。
幸好解是你。
pS:烟儿比褪黑素更符合我的生物节律。
再pS:致谢页宽度足够写下百年。”
窗外,顾氏大厦的玻璃幕墙正将阳光折射成钻石雨。
苏雨烟轻轻摩挲着便笺,突然理解了那些数字的重量——
不是冷冰冰的股价与报表,而是数万员工的晨昏与家庭的餐桌。
而她怀里抱着的,是扛着所有这些仍记得在便笺上画爱意的男人。
云栖农场水杉林道的智能地灯渐次熄灭,苏雨烟的蜜桃香正漫过顾知宴的雪松熏香。
五月底的晚风掠过智能灌溉系统,惊起芦苇荡深处第一粒萤火。
顾知宴的腕表发出轻微震动,那是他五分钟前关闭的跨国会议提醒。
此时苏雨烟正用右手食指在空气中勾勒萤火虫轨迹,左手无意识垂落在墨黑西装裤缝边。
木栈道在夜色里泛着潮气。
两人影子被地灯拉成摇晃的平行线,指尖相隔的那道缝隙里,漏进三粒萤火星光。
芦苇丛忽然掀起光的潮涌,数百点荧绿撞碎在苏雨烟眸中。
她踮脚时木簪滑落半寸,发丝扫过他挽到臂弯的西装衬里:“快看!水草在给萤火虫打拍子呢!”
顾知宴的喉结动了动,把提醒菌类生长的学术词汇咽回喉间。
少女提着旗袍下摆小跑的模样,像林间突然闯入的月光白鹿,踩碎了他在谈判桌上淬炼十五年的从容。
栈道转弯处突然隆起老树根,苏雨烟踉跄的瞬间,三十八年的光阴从顾知宴指缝漏过。
他握住她的力道像接住一片量子云,掌心温度却泄露了虹膜锁都挡不住的慌乱。
“当心。”
“当心。”
两声道破天光的呢喃撞碎在夏夜里。
苏雨烟低头看两人终于交叠的影子,十指相扣的瞬间,他右手无名指的旧疤正在她虎口处发烫,像枚迟到了十九年的月光邮戳。
萤火虫忽然在他们头顶旋成星环,某只莽撞的停在她颤动的睫毛上。
顾知宴抬手欲拂,却凝在半空成了献花的姿势。
“顾先生……”
“看路。”
“它们的光谱在跳舞!”
苏雨烟忽然拽着他冲向栈道拐角,改良旗袍下摆扫落一簇鸢尾花。
顾知宴被扯松的温莎结滑到锁骨,露出喉结处那道淡白伤痕,此刻正因她指尖温度泛起薄红。
苏雨烟拉着他追光而去的模样,让他的领带在夜风里飘成一道投降的白旗。
他们踩碎的每一片月光都在重新排列组合,最终拼凑成智脑从未计算出的爱情公式,交握的手掌渐渐沁出薄汗。
“顾知宴!”
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唤,眼眸漾开银河碎浪,“你看那只萤火虫在写莫比乌斯环!”
月光突然有了形状,顺着她扬起的下巴淌进锁骨窝。
顾知宴用拇指摩挲她虎口处的钢笔茧,十五年来首次放任笑意攀上眼角。
当少女踮脚去够流萤时,他忽然俯身将吻印在她发顶旋涡。
此刻他们十指紧扣的影子正被萤火虫拓印在鸢尾花海上,像两株终于相遇的珙桐树,在数据洪流与自然法则之间,开出了第三种时空的花。
萤火虫被惊成破碎的星环,在她瞳孔里撞出极光般的涟漪。
顾知宴突然发力将她拽离栈道,少女后腰已抵住古柳皲裂的树皮。
苏雨烟仰起的脸庞盛着整个宇宙的星光。
“数数现在有多少盏灯。”
他的雪松香突然有了重量,压碎在少女翕动的睫毛间。
顾知宴用膝盖顶开她脚边的藤蔓,交握的十指被高举过头顶,腕表磕在树皮的褶皱里。
苏雨烟启唇:“三十七、三十八......”
第四十九只萤火虫钻进她散开的发髻时,他突然屈指弹飞她耳畔的光点:“数错了,重来。”
她笑着重新计数,贝齿咬住的下唇像初绽的蜜桃尖。
数到第三百八十二时,栖息在树冠的夜鹭突然振翅,抖落的露珠恰巧坠在她翕动的睫毛上。
整片湿地突然陷入绝对寂静,连蛙鸣都屏住呼吸。
当少女数到“五百二十”时——
顾知宴的吻终于落下来,带着克制了三十八年的雪松香与量子计算机都算不清的温柔。
蜜桃气息在唇齿间酿成醉人的酒,苏雨烟抵在他胸口的右手突然揪紧他衬衫,银线刺绣的顾氏图腾硌进掌心。
顾知宴的掌心从她后腰凹陷处滑过,两个腰窝盛着的月光突然泛起涟漪。
当苏雨烟无意识咬住他下唇时,整片鸢尾花田的智能地灯突然调成蜜桃色,照见十指相扣的剪影正被拓印在百年柳树上——
像某种跨越时空的契约。
顾知宴的拇指抚过她唇角银丝:“......要重数。”
她喘息着跌进他臂弯,发间银链缠住他散开的领带结。
顾知宴用染着夜露的唇轻蹭她发红的耳尖,声音像砂纸磨过珍藏的古籍:“第五百二十一只是共犯。”
萤火虫群突然开始排列斐波那契螺旋,将他们笼进光的茧房。
十九岁的顾知宴在京大演讲的影像与此刻重叠——
少年眼里的星光穿越十九年,终于坠落在她盛着银河的眸中。
柳絮突然悬停在鼻尖将触未触的距离,苏雨烟仰起的脸庞浸在萤火虫的星辉里。
瞳孔中流转的银河碎成了糖霜,湿漉漉的眸光凝在睫尖,像揉碎了整个五月的槐花蜜。
顾知宴的拇指抚过她泛红的眼尾,那里残留的月光突然有了温度。
当他再度俯身时,萤火虫突然向心收拢,在两人唇间聚成璀璨的光核——
“闭眼。”
“......知宴。”
第二枚吻落在她轻颤的睫羽上,带着解冻春溪的潺湲。
苏雨烟揪着他衣襟的手突然失力,整个人跌进雪松香的怀抱。
整棵老柳树突然簌簌颤动,惊落的露珠在苏雨烟锁骨窝积成微型星云。
顾知宴的唇沿着她仰起的颈线辗转逡巡。
“烟儿。”
这声裹着青苔气的呢喃滚过耳畔时,苏雨烟忽然攥紧他后腰的衬衫。
少女回应的气音像初融的雪水,滴在顾知宴三十八年筑就的冰面上:“......知宴哥哥。”
虬结的树根缠上月色时,顾知宴的掌心已托抱住她腰窝。
苏雨烟跌坐在年轮凹陷处的瞬间,三只萤火虫钻进她散开的衣襟,在雪肤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他屈膝抵住她乱晃的裙裾,雪松香混着青苔气息在两人鼻尖酿成醺人的酒。
“给你唱首歌?”
他的呼吸拂开她额前碎发,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少年气。
“......顾先生还会唱歌?”
苏雨烟指尖无意识勾勒他后颈棘突的形状,像在解一道甜腻的非线性方程。
顾知宴的拇指抚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:“再叫声知宴哥哥?”
她抬脚要踹,鞋尖却在空中划出虚张声势的弧线。
顾知宴突然咬住她晃动的银链坠子,少女羞恼的轻哼被碾碎成糖粉:“......知宴......”
顾知宴暗哑声线浸着从未有过的诱哄:“哥哥呢?”
柳枝突然垂落水面的刹那,她闭眼撞进他颈窝:“......哥哥!”
顾知宴低沉的嗓音漫过《月圆花好》的第一个音符时,蛙鸣突然惊破水面。
“浮云散,明月照人来——”
他的唇峰摩挲着她发烫的耳廓,每个转音都带着精密算法般的缱绻。
苏雨烟发现这个在谈判桌上杀伐果决的男人,唱到“团圆美满今朝醉”时,喉结滚动的频率竟与初吻那夜相同。
一群萤火虫突然俯冲向古柳汇聚,在她雪色肌肤上流淌成银河嫁衣。
其中三只停在顾知宴发间。
当唱到“清浅池塘,鸳鸯戏水”时,顾知宴的指尖划过她后腰凹陷,两个腰窝突然盛满颤抖的月光。
苏雨烟忽然把发烫的脸埋进他肩窝,鼻尖蹭过他喉结旧疤:“......跑调了。”
“是智能音箱的声波干扰。”
他面不改色地扣紧她腰肢。
当最后一句“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”消逝在夜雾里,整片鸢尾花田的地灯突然调成琥珀色。
“当年在哈佛谈判课拿满分的顾总......”
她指尖无意识描摹他锁骨处的衬衫褶皱,“竟藏着民国留声机的魂?”
顾知宴低笑时胸腔的震动惊醒了发间栖息的萤火虫:“谈判桌上要算博弈树,风月场里总得存些......”
“——犯规。”
苏雨烟突然用食指抵住他的唇,蜜桃香染透了初夏的潮气。
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映出她泛红的眼尾,像雪地里燃起的火种。
顾知宴的唇擦过她指尖,在虎口钢笔茧上落下羽毛般的吻:“那烟儿教教我,怎么解这道非对称博弈题?”
苏雨烟染着水光的唇主动贴上他滚动的喉结,在旧疤上留下湿润的齿痕:“......知宴哥哥。”
顾知宴扣在她后腰的手掌突然施力,将人嵌入怀中:“这道题,我们慢慢验算。”
苏雨烟忽然屈指抵住他追吻的唇:“我给哥哥唱首《杏花弦外雨》吧。”
她睫羽轻颤,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晃着狡黠的星子。
顾知宴喉结滚了滚,刚要开口便被清泠的嗓音截断。
她轻哼前奏时,柳枝忽然被风吹落一帘绿绦,恰好将两人笼进私密的茧房。
“流莺悄飞近船侧,伴桨声低语浅说。
柳梢沾绿了烟波,绕堤三分春色。”
她鞋尖轻点青苔。
唱到“有书生翩翩风流,有佳人独坐楼阁。
有一日擦肩而过,惹来两情脉脉。”
她用杏花瓣似的指尖点在他心口打拍。
顾知宴扣住她后颈的掌心突然发力,将未唱完的“天长地久”酿成喉间沙哑的喘息。
萤火虫提着星辉编织的灯笼,在两人呼吸的间隙里游弋,勾勒出黎曼曲面的幽蓝轮廓。
他的吻带着雪松的凛冽与失控的灼热,攻城掠地,精准地瓦解着她声带上的每一个音符。
苏雨烟指尖还停留在他心口的经纬度上,此刻却成了唯一锚点,在意识被卷入湍流的瞬间,她感受到那里传来如顾氏智脑核心算法般高速运转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