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神复杂中带着隐晦,又在渴望中黯淡。
倘若是过去,她根本不可能从霍津臣眼里看到这副落寞的景象。
沈初避开他的目光,“我真要去洗手间了。”
她走得匆忙,不自觉攥紧手,甚至不敢回头看半分。
生怕自己又堕入他的世界。
洗手间内。
沈初在洗手台浅浅补了下口红,让自己看着有些气色。这时,从外头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人,对方戴了顶黑色蕾丝边贝雷帽,化了妆。
五官相当精致,可却又说不出哪里的怪异,像是动刀调整过,略显僵硬。
只是那双眉眼间,令沈初生出一种熟悉的错觉。
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见对方冲自己微笑,沈初也礼貌地回示,旋即收回目光。
正要离开,女人经过她身侧,抬手时,手指上的鸽子蛋大小戒指好巧不巧勾住她头发,扯得她头皮一阵刺痛。
“对不起,弄到你头发了!”
中年女人手忙脚乱地道歉,像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,慌张极了,“都怪我,我老公总说我笨手笨脚的,做什么事都给人添麻烦,都是我的错。”
沈初都没想哭,她倒是先哭了。
这下整得她好似欺负了人家。
“这位女士,我没怪您,您别哭啊。”
中年女人轻拭去眼角的泪水,“你这姑娘还真是善良。”
沈初抵出纸巾,“只是弄到头发而已,没事的。”
对方怔了下,随后接过了纸巾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沈初。”
“如初的初吗?好名字。”中年女人看着她,脸上溢出笑容,“你喊我娴姐就行,我是做医美行业的,跟你差不多。”
沈初顿住。
“哎呀,打扰到你了吧,真是的,怎么能在洗手间里跟你聊这么久呢!”中年女人一脸无奈,又亲切地拉起她的手,“改天来我店里,放心,你这张美丽的小脸蛋不需要微调,来找我聊天就行了!”
“这是我的名片,记得收好哟。”
中年女人的热情令沈初叹为观止。
这是妥妥E人吧!
沈初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半推半就还是收下了。
沈初从洗手间离开后,中年女人缓缓转身目送她背影,脸上的笑容逐渐诡异。
…
沈初拿起名片一看,思恩美容整形医院院长,宋子娴。
回到包厢,其余人还在尽兴地吃喝闲聊,尤其霍老太太,她环顾了眼人群,没看到霍津臣。
他没回来?
算了,他去哪,跟她也没关系。
沈初坐回位置,倒上酒,与一旁的人谈起话来。
饭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。
众人步出餐厅,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,看样子刚刚下过一场大雨。湿漉漉的地面上积着一滩滩水,倒映着路边的霓虹灯光。
沈初多喝了几杯,此刻一吹到风,整个人头昏脑涨。
霍老太太目送安德尔教授团队的人上车,随后扭头看着沈初,“小初,你没喝醉吧?”
她挽上老太太的手,“奶奶,我没醉,清醒着呢。”
霍老太太上下瞧着她,“我看你今晚是喝了不少,因为津臣不在?”
她当即否认,“不是因为他。”
“好好好,你们的事我说过不掺和就不掺和。”霍老太太拍了拍她手背。
没一会儿,霍津臣的车停在了门口。
他长腿从车里跨下,撑了伞。
“中途离开饭局,一声不吭的,还知道回来?”霍承烨结完账从饭店走出,数落。
“要处理些事。”霍津臣一步步走上台阶,目光掠过沈初,看着老太太,“奶奶,我送她回去。”
霍老太太点头,吩咐道,“路上慢点。”
沈初走到霍津臣伞下,后者自然而然揽住了她的肩膀,离开。
霍老太太目睹这一幕,倒是有些欣慰的。
当初她也以为他们两个能离呢。
看得出来,自己的孙子对她是真正的上心了。
车子行驶在途中。
沈初靠在椅背想要闭目养神,但胃一直顶着,几乎要顶上胸口。
她忍了十多分钟,终于开了口,“停车。”
王娜不解地朝后视镜看了眼,“怎么了,太太?”
“我要吐!”
王娜立刻将车靠边停。
沈初推开车门,踉跄来到草丛边,把晚餐都给吐了出来。
王娜拿了一瓶矿泉水,“我下去看看太太。”
“给我吧。”霍津臣拿了水,从车里走下,来到沈初身后,抬手轻拍她背部。
“酒量不好就不要硬喝。”
听到他的声音,沈初情绪莫名涌了上来,拂开他的手,“你管我啊?我以前喝到吐的时候,喝到难受的时候你管过我吗?”
霍津臣微微一怔,没说话,任由她发泄,“霍津臣,你没脑子,不带眼睛,心里就只有那对母女俩,我受的委屈你看到了吗!”
他嗯了声,“我看到了。”
“你放屁,你心里只有她,根本看不到我!”
“……”
霍津臣揉着鼻梁骨,她说什么都好。
一篇篇翻旧账,真是让他又气又无奈。
他胸口骤然起伏着,凝住她面庞,“至少现在我心里有你了。”
沈初恍惚了下,扭头又吐了。
霍津臣,“……”
他深深阖目,好片刻,“吐完了?”
“我没——”
霍津臣将她横抱起,她一愣,挣扎,“你放我下来!”
“有什么话回去再说。”
男人话落,弯下腰把她塞进车厢。
回到公寓时,霍津臣是将她抱上楼的。
晓雯开门的那一瞬间,在原地愣了数秒,才侧开身,“沈初姐她…喝酒了?”
他嗯了声,把怀里的人抱回卧室。
沈初接触到床铺那一刻,翻过身背对他。
晓雯站在门外,犹豫着要不要进来问些什么,他这时回头,“麻烦你照顾她吧。”
“哦…”她回过神,“您不亲自照顾吗?”
霍津臣目光落在沈初身上,沉默半晌,“我留下照顾,她明天醒来看到我,也不会高兴的。”
晓雯欲言又止。
好像也是。
霍津臣替沈初掖好被褥,起身离开。
晓雯走到床边,沈初却在这时缓缓坐起身,把她吓了一跳,“沈初姐,你没醉啊?”
她揉着额角,“没醉到那种程度,只是头晕。”
“刚才霍总…”
沈初平静道,“嗯,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。”
她并不是完全醉的,是有意识的,她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他心里有她了。
可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