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崔小公子当时说要去出恭便没回来,流民暴乱,属下们抱了二殿下便走,派人去寻崔小公子都没找回。”
“二殿下可有跟他一起去出恭?”
“这……属下们便不知道了。”
禁军垂着头不敢答话,丢了唯一的皇嫡子,他们这些人抄家灭族都难恕其罪,更别说他们还一起丢了崔氏子。
简直是要遭灭顶之灾。
姜忠在一旁急的团团转,眼泪直掉,“完了!这下可好了,二殿下不见了,崔小公子也跑去出恭没回来了,他们这两个孩子……哎哟,殿下从来没离开过奴才们的照顾,这可怎么办呀!”
他都急的要晕过去了,一想到二殿下可能会凶多吉少,他哭的比谢云璋还要伤心难过。
“奴才的二殿下啊……”
姜忠没忍住嚎了起来。
“住口。”
崔扶砚眼神冷静。
他漆黑沉冷的眸看向姜忠,“凌源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出恭,他定是有所察觉,带着二殿下逃了,只要没落入东海遗民之手,就有希望平安找到他们。”
“真哒?”
姜忠一听见有希望,嗓音都柔和了起来,两眼放星光。
“公公叫个服侍二殿下的人随我同行,我要知道二殿下的习性。”
“是,咱家这就去叫人!”
“哎,来人,叫褚嬷嬷,把她老人家叫来,跟崔大人一起走!”
姜忠扭动着肥胖的身躯,极有弹性的去叫人了。
夷陵城外小树林。
谢锦奕和崔凌源躲在流窜的人群里,崔凌源咳嗽不止,谢锦奕一边轻拍他的背,一边警惕戒备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。
他心中惊悸犹在,手上还沾着血,一动便忍不住想落泪。
崔凌源更用力的咳了一声,喷出了一口血。
“崔凌……哥哥,你没事吧?”
谢锦奕脱口而出,又急忙改口,满眼慌乱的看着他。
崔凌源靠着一棵枯树,虚弱道:“没事的弟弟,娘没找到我们之前,我不会死的。”
谢锦奕脸一沉,看到他死装死装的样子,恨不得撕了他的嘴。
谁是他弟弟啊!
他可是皇嫡子,这货哪来的资格跟他称兄道弟?
也不怕诛九族!
崔凌源勾了勾手指,让他靠在自己眼前,“别说我本来就……是你表哥,此刻我们都得装作跟母亲失散的流民,才能免于一死,你难道还嫌刚才追杀你的人……不够多是不是?”
谢锦奕一回想方才的场景,就浑身毛骨悚然。
他下意识贴在崔凌源胸口,“本……我才不要被追杀!那些人简直狗胆包天,父皇来了本殿要他们全都人头落地!唔……”
崔凌源捂住他的嘴,“你再多说,生怕别人听不到,引不来刺客是不是?”
他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察觉,然后想办法救下他的。
他这个娇生惯养的皇嫡子,也该自己动动脑子了。
谢锦奕憋了一肚子的闷气,瞪了崔凌源两眼,也不得不配合他。
崔凌源身子不好使,脑子却转的格外迅速,他尚未察觉危险,他便以出恭为由将他骗走了。
若非他及时带他走,他便会死在那些伪装成流民的刺客刀下,当时一阵混乱,宫远和禁军都救不下他。
还好他们两个躲得快。
崔凌源早让他脱了身上的锦绣华服,披上难民们的破衣烂衫,如今他们两个小脸黢黑,衣衫褴褛,看起来倒真是逃难的孩子。
四周都是流离失所的人,还有心慈之人给他们递了半块脏馍馍。
谢锦奕一脸嫌弃的不行,好在他的脸被崔凌源抹黑了,别人也不太能看出他的表情。
崔凌源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,接过那半块脏馍馍,挤出两滴眼泪对那人道:“谢谢大娘,我和弟弟都快饿的走不动了,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找到娘亲。”
大娘怀里也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孩,小脸干瘦,眼神闪烁,正害怕的蜷缩在母亲的怀里。
她眼里是对外界极强的恐惧和不安。
大娘用力抱紧了她,却也只能抹着泪跟崔凌源二人一起哭,“造孽哟!大水冲没了家,这好不容易赶上朝廷救济,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贼人!我们这普通老百姓的日子,怎么这么苦,那皇帝南巡究竟是在干什么!”
她呜呜哭着,谢锦奕立刻便要张口,被崔凌源猛烈的咳嗽声打断。
崔凌源弯腰跟大娘说了声谢谢,便躲到她身后去了。
他在没人的地方,用最大的力气按住谢锦奕的手腕,“我们是在躲避刺客,不要为任何人的口舌之争误了性命。”
谢锦奕的脸上看不清神色,一双眼却很快红的充血,“我父皇心系天下黎民百姓,亲自赈灾,她们这些愚民,竟然敢指责我父皇,我绝不能容忍!”
他说着便要冲出去,转身给那抱孩子的大娘一个教训。
崔凌源没有力气拉住他,却教训他道:“不能容忍又如何?你能跟这个大娘吵,你现在又能逃出刺客的追杀,回到你父皇身边去吗?你一闹出动静,就会引来刺客,你身为皇嫡子,死了朝堂动荡,你父皇难安,你还会连累这里所有的难民,那些刺客为了杀人灭口,会将他们连同我一起全部杀掉!
你一人,要毁了我,毁了众多人的性命吗?你算什么皇子!”
崔凌源的话字字扎心,带着尖锐的刺痛,深深扎进了谢锦奕心脏的血肉里。
他愤怒,他委屈,却不能失去理智。
他回头狠狠瞪了那大娘一眼,将崔凌源手里的半块脏馍馍丢在脚下,狠狠踩烂,负气坐在树桩边上去了。
崔凌源胸口疼痛,又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他们随着流民移动,混在人堆里,直到大批的马蹄声传来。
崔凌源立刻拉着谢锦奕藏到人群中。
谢锦奕敏锐的张望着,他低笑道:“是禁军!这马蹄声是禁军独有的!”
父皇派人来找他了!
他们马上就要安全了!
“别动!”
崔凌源捂住他的嘴,并没有他这么乐观。
马蹄声渐近,几十个灾民都汇聚在一处,满眼迷茫的看向这些骑马而来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