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小时后，研究所几公里外，一个天府云栖小区内，灯火温馨。
曾雪玲把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水煮鱼端上餐桌，浓郁的麻辣鲜香瞬间弥漫开来。
来蓉城已经三年，她的西川菜做得也越发地道。
她解下围裙，看着坐在餐桌旁，明显还沉浸在某种兴奋状态、手指无意识在桌面上敲打节奏的丈夫张福全，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老张，回魂了！默总给你灌啥迷魂汤了？从进门就魂不守舍的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咧嘴笑的。” 她给张福全盛了满满一碗米饭。
张福全猛地回过神，看着妻子温婉的脸和满桌的家常菜，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。
他夹了一大块鱼片塞进嘴里，滚烫麻辣的滋味刺激着味蕾，长长舒了口气。
“不是迷魂汤，是打了一针强心剂，外加上了道紧箍咒！” 他灌了口冰啤酒，把下午陈默突然到访、听取汇报、以及布置的那两个堪称“石破天惊”的任务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说到“渡河护航特战队”和“运维大脑”时，他眼睛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。
曾雪玲安静地听着，时不时给他碗里添菜。
听到最后，她放下筷子，看着丈夫因为压力和兴奋而微微发亮的脸庞，轻轻叹了口气，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慨和庆幸：“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。”
张福全一愣，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，一脸疑惑。
曾雪玲给他杯子里续上啤酒，“没事，我只是觉得你跟对人了。”
她眼神悠远：“还记得几前在鹏城，咱们刚买房那会儿吗？房贷压得喘不过气，你天天愁眉苦脸，说在华兴就是个高级螺丝钉，技术越做越窄，跳槽都没人要，怕哪天就被淘汰了。”
张福全的思绪随着曾雪玲的话回到了那段充满焦虑的时光，那日子仿佛就在昨天。
“再看看现在？”曾雪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，“你张福全有你的本事，肯拼，人缘好。但要不是默总，你能有今天？二十级部长？统管华兴全球It的命根子？”
她掰着手指数：“默总这人，身上有股劲儿，是真正值得死心塌地跟着干的领导！”
“默总人品很正，从不甩锅。”曾雪玲突然也有了些分享欲。
“我记得前年高峰期cRm系统半夜崩了，明明最初是解决方案部设计就有缺陷，压力没估准。
而后来是你们做巡检没到位。可最终复盘，默总在会上怎么说的？
‘运维监控有盲区，应急预案没覆盖到这种极端连锁故障，我负主要责任！’ 一句话，把底下兄弟的责都揽过去了。”
“后来怎么解决的？是他带着你们几个骨干，两天一夜不眠不休，硬是把系统扛住了，还顺带把设计缺陷给补了！
跟着这样的头儿，你不怕背黑锅，因为天塌下来，他真给你顶着！”
“关键是当时解决方案的赵总也很记默总的情。”
张福全重重点头，那惊心动魄的两天一夜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默总布满血丝却依旧沉静指挥的眼睛，就是整个团队的定海神针。
“第二，你们默总敢担责，能扛事。”曾雪玲继续道。
“这次你当部长，压力山大吧？
外面多少人等着看笑话？
说你张福全靠拍马屁和打小报告上的位。
可默总力排众议把你推上来了！
他今天来，是给你压力，但更是给你撑腰，给你指明方向。
把渡河项目托底这么天大的责任交给你，那是信任！
是把你当能扛大梁的心腹！
这种信任和机会，比什么都值钱。”
张福全心中滚烫，默总下午拍在他肩膀上的那两下，此刻仿佛又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托付。
“第三，有解决问题的能力，且直面核心，不拖延不回避。”曾雪玲语气带着佩服。
“你看他今天问你的问题，句句戳在要害上！SLA有没有水分？
资源优化有没有埋雷？自动化平台是不是花架子？
他不要听‘大概’‘可能’，他要的是扎扎实实的数据、清清楚楚的逻辑、闭环可控的流程！
跟着他，你别想糊弄，糊弄不过去！
但只要你把问题扎扎实实解决了，把根子挖透了，他绝对认。
这种领导，逼着你进步，逼着你把事做到极致。”
张福全深以为然。
默总那刨根问底的劲儿，曾让他多少次头皮发麻，但也正是这一次次的“拷问”，逼着他跳出了舒适区，学会了用体系化的思维去构建能力。
“第四，看问题深，格局大，不给未来埋雷。”曾雪玲眼中闪着光。
“老公，你想想磐石平台当初多少人反对？
说买商业软件多省事！可默总坚持要自研，骨头再硬也要啃！
为什么？因为他看到的是未来，是命脉不能握在别人手里，是必须有自己的‘中枢神经’！
今天他要你搞‘运维大脑’，搞预测性运维，这不又是一步看十步吗？
跟着他，错不了。”
“最后，”曾雪玲顿了顿，看着丈夫的眼睛，非常认真地说，“他愿意‘骂’你。”
“还记得你刚接手桌面云中心那会儿，搞了个花里胡哨的‘用户体验优化方案’，结果基础监控反而出了疏漏，导致一次不大不小的宕机吗？
默总把你叫去办公室，一点情面没留。用你的话说就是默总的话跟刀子似的，‘张福全，运维的核心是稳！
是万无一失！用户体验是锦上添花，不是雪中送炭！
本末倒置，就是找死！’ ”
“当时你脸臊得恨不得钻地缝吧？可就是那顿狠‘骂’，把你彻底骂醒了。
让你明白了屁股该坐哪儿。
这样的领导，肯指出你的错，点醒你，才是真心为你好，想让你走得更远！”
（陈默：我有这么优秀吗？我咋不知道？）
张福全沉默了，是啊，那顿劈头盖脸的训斥，当时难堪得要命，现在回想起来，却是他职业生涯中重要的转折点之一。
默总的批评，从来不是发泄情绪。
被老婆这么一分析，感觉默总是真的牛逼啊。
但也是老婆这么一分析，为什么体现出自己很笨的样子？
要不这班儿让雪玲去上吧，自己在家带孩子也挺好...
张福全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大堆，忽然又想起了陈默下午的眼神。
和自己念大学那年，父亲看着他独自一人远行离家时的眼神很像。
是觉得“儿子长大了？”
默总，俺老张不服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