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雪君上前,抱住了王涓风,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,带着安抚的力道。
王涓风头抵着她的肩头,也伸手回抱她。
过了会儿,王涓风才渐渐缓下来。放开了乔雪君,她开口,不解又困惑:“乔乔,你说,为什么会发生天灾呢,为什么世上会有变异生物呢?”
如此强大,两口就能吃掉一个人。
王涓风坐在椅子上道:“其实,原本今天打完第二只变异生物就得撤退的,但是小江他又侦查到一只新的海怪,那海怪看起来就是很正常,甚至有点弱小。”
“结果中计了。”
乔雪君安静地听着。所以,今天的双倍蓝油是这么来的。
王涓风:“蓝油真的不够。如果不是想收集蓝油,今天小江也不会有事。”
蓝油太少。
乔雪君想,现在真是拿命在搏了。深海变异体已经到处走,之前大家对它们都不了解。
人类对海洋的观测了解甚至不足1%。
见所未见,闻所未闻。
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群怪物呢?
奇怪的深海变异体可能会越来越多,越来越让人难以防备。
乔雪君嘱咐王涓风:“你和巡逻队在一起出门,也得小心一点。没见过的海怪可能会越来越多。”
王涓风点头:“过了这次,谁还敢大意。”
两人准备洗漱上床。
都躺在床上了,乔雪君又想起了赵闲的那个眼神。
自责、愧疚、悲痛。
他很冷静的站在那里,却透着浑身狼狈。
躺到后半夜,她也一直没睡着。她想了想,又悄悄起来,出了门,上楼去了赵闲的房间。
赵闲的房间是空的。
乔雪君从房间中出来,直奔领主办公室过去。
令人意外的是,办公室也是黑暗的,没有亮着灯。
难道赵闲现在也不在这里吗?可是,以他的风格,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这里。
乔雪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,悄悄地走进去。她出门的时候带了个小手电,刚刚打开手电筒,就听见有人叫她。
“……乔老师?”
声音很轻,有些沙哑。
乔雪君脚步停了停,电筒光打了过去。
办公桌前,赵闲坐在首长椅上,身上还是昨天的那件染血军装,靠在椅上,一身颓然。
他的手上拿着什么铜制金属片,似乎是一枚勋章,在指间摩挲盘动。
忽然被电筒光照亮,他有些不习惯地蹙了一下眉。
她走上前,轻声问:“怎么没开灯?”
赵闲答道:“晚上10点统一熄灯,现在没到开灯的时候。”
赵闲看向乔雪君:“这么晚,乔老师怎么出来了。有事?还是新房间睡不惯?”
乔雪君看着他这副故作无事的样子,皱眉,又问:“那这么晚,怎么还在办公室?”
赵闲道:“明天要和海堡做下一步交易,需要想一想后续交易方向。”
乔雪君:“明天?”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不应该休息一下吗?
赵闲:“是。明天。”
乔雪君:“小江的告别会……?明天不举办了吗?”
“小江的遗体已经埋在西面山坡。”赵闲说,“悼念会,有机会了再办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起伏,根本完全不是之前乔雪君看到的那样难过。
仿佛依旧是那个掌控一切,从容自持的大领主。
可如果真是那样,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,在黑暗中独自坐在这里。
乔雪君以前在路边救过一只小猫,失败了心里都很难过。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,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。
乔雪君忍不住想,当赵闲把人从鱼嘴里救出来,又一路把人背回来,是什么心情。
乔雪君的手电筒依旧照在他身上:“小江出事,大家都很难过。”
赵闲:“嗯。”
乔雪君继续道:“你是觉得,小江的事是你的责任?对不对?”她轻而易举就知道赵闲是这样想的。
赵闲手上盘点勋章的动作顿下。
“……我是他们的队长。”他声音沉闷。
出了这样的事是他的决策失误。当时如果提早撤退就不会这样。
乔雪君:“赵闲,我说过很多次了。天灾之下,大家都是人。你也是人,不是超人。”
“天灾杀人,是天灾的错。”
“海怪杀人,是海怪的错。”
乔雪君很认真:“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。我不觉得你有错。”
乔雪君觉得她来找赵闲就是为了说这句话,在看到赵闲那个自责的眼神后,她就很想告诉他了。
赵闲的心情忽然乱七八糟的。
今天他坐在黑暗中,在反省自己,在审判自己的罪过。
可是,乔雪君忽然出现了,带着光把他照亮。像一个法官,她宣判——天灾有错,海怪有错,你没错。不怪你。
那一瞬间,他似乎真的被这突然出现的光照亮了。
“这是什么?”乔雪君看向他手中的那枚金色勋章。
赵闲把勋章往前递了递,给她看了一眼。
那枚勋章中间有个大大的五角星,上面的标识牌镀金写着“一等战功”。
可能是因为经常被人拿在手上盘动,勋章表面光滑,闪闪发光。
赵闲看着那枚勋章:“它属于联盟第二次平叛自卫战的战时指挥官,赵宏业。他带领当时的狮王作战团,在并不惊扰当地民众的情况下,以少胜多击溃伪军,自身战损比也很低。立下战功。”
是一场众所周知,依靠指挥官正确决策赢下来的战役。也是一场被军中奉为神话的战役。
在军校中,教官跟学生说起这场战役时就会问,如果是你能不能做到?
乔雪君:“是你爷爷吗?”
赵闲安静了一下:“是。”
“赵闲,现在是天灾时期,变异体横行。变异体想把人类当成一盘菜,人类想要把变异体弄成一桶油。矛盾不可调和。”
“你应该比我清楚:冲突是必然,牺牲也是必然。”
赵闲承认:“是必然。”
所以,身为基地的领导者,悲伤情绪是无用的。他该做的不是徒劳坐在这里,他该想好下一步。
“所以,”乔雪君坚定,而且理直气壮,“就是世界的错。”
无需自责自咎。
“和这个世界干就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