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松临又是一愣,随即忍不住苦笑出声。
是啊,他就听了官差一句话,就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,恨得咬牙切齿。
可明明前两日,他听了她的事迹,还对她充满钦佩,赞她是世间奇女子。
想到自己竟被别人一句话挑拨,左右摇摆,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。
看他一脸懊恼又愧疚的模样,宋轻瓷轻笑一声,直接扶起了他。
“咱们去找户农家,先安顿下来吧。”
两人在山中行了半日,终于在中午时分,在京郊旁边的一个村庄找到了一户农家。
这个村庄的村民并不知晓疫病之事,但贺松临担心传染,没敢住到他们家中,而是给了银钱,让他们简单修缮了村中一处破败的茅草屋,先住了进去。
据贺松临所说,霍乱分寒湿症状和湿热症状。寒湿症状是指排泻物清稀,四肢僵冷喜温暖,舌苔白腻;湿热症状是指排泻物黄臭,心烦意乱易口渴,舌苔黄腻。
现在是晚冬早春,他得的霍乱便是寒湿症状,需要服用能够散寒祛湿的药物,藿香、半夏、砂仁、干姜等中药都能用。
好在这几样中药都不算特别名贵,宋轻瓷让村民给贺松临灌了几碗姜汤下去,他的症状就好了不少。
从贺松临口中得知,史料记载,理中丸、五苓散和吴茱萸汤等对寒湿症状的霍乱都有效后,她问清了这几样药方所需的药材后,便进京去采买了。
她身上银两不多,只有几两碎银,好在身上有些首饰,好几样还是萧允送她的珍品,她当了几十两银子出来,便直奔药房。
贺松临所说的几个药方中,理中丸需人参、干姜、白术和甘草等药材;五苓散需茯苓、猪苓、白术、桂枝等药材;吴茱萸汤需要吴茱萸、人参、生姜和大枣等药材。
其中干姜、大枣等药材不算贵,但人参相当昂贵,她身上银两根本买不到多少。
更可疑的是,其中像是白术、茯苓、甘草等常见药材,她竟然跑了好几个药铺才买到。
好几个药铺的掌柜告诉她,最近有人大量购买这些常用的散寒祛湿药材,竟连几年库存都售空了。
宋轻瓷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疫病方才出现,尚无人察觉重视,就有人大量收购药材,这也未免太可疑了。
她原以为,这场疫病可能是针对她的,现在看来,不仅是针对她。
她必须尽早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萧允,让他早做准备。
否则,一旦疫病爆发,却没有药材可用,很有可能全国大乱。
宋轻瓷出了药铺,缓了缓心神后,往柳府走去。
宫中帝后和公主都不喜她,她现在也不确定设下这个局的人是不是宫中人,不敢贸然回宫。
可她在京中也没什么熟人,能求助的人,也只有柳姝宁,也就是她真正的堂妹宋楚盈了。
昨日她被掳走后,并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,但无论发生什么,柳姝宁应该都未受牵连。
从门房口中,她也很快得知,柳姝宁今日就在府中。
柳家嫡出的大小姐带着柳姝宁参加过公主府宴会,定然认得她,宋轻瓷不想进府,从袖中掏出一绽碎银给了门房,又拿出自己亲自绣的手帕做信物,让他帮忙传信。
门房得了银子,很快便进了宋府去给柳姝宁传信。
不多时,柳姝宁拿着宋轻瓷的帕子,匆匆出来。
府门口人来人往,宋轻瓷不想引人注目,把柳姝宁带去了附近的茶楼。
柳姝宁方才坐定,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。
“堂姐,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?为何母亲不见了,你也不见了?”
“你不知道昨日太子殿下来了之后,发现你不见了,脸色沉得跟什么似的,恨不得把护国寺都翻过来。”
“我听说昨夜太子殿下还出城去寻你呢,好像护国寺后山还起了大火。”
她心里充满了疑惑。
明明她也算是这个计划的一员,知晓真正的柳姝宁和沈月珊之间的计算,可她就好像被排出了计划之外,对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,都知之甚少,与外人无异。
此刻看宋轻瓷在此,她心中更加不解。
宋骂独创性既然安然无恙,为何不直接回宫,反倒找她出来?
宋轻瓷看了柳姝宁一眼,在心里轻叹了口气。
经历了这么多事,她还是这副咋咱呼呼的模样。
她还以为她都敢给沈月珊下药了,心智肯定成熟了不少呢?
“你母亲不见之后,你父亲什么反应?可有报官,或是派人去找?”
柳姝宁摇头:“没有,太子殿下因你掳走之事,调用了全城兵力去寻你,父亲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,只敢让府中下人悄悄寻找。”
想来萧允直接把沈月珊、顾希玥和那个老道都带进宫了。
不过在疫病面前,这事已经没那么紧要了。
“你父亲这几日会上朝吗?”
柳姝宁点头:“父亲日日都准时上朝,从未缺勤过。”
宋轻瓷从身上解下了自己的香囊,放到柳姝宁面前。
“把这个香囊给你父亲,就说里面有你昨日在山上给他求的平安符,可保他平安康健。”
“你缠着他戴在腰间,最好明日戴去上朝。”
这香囊是她亲手所绣,绣的虽是寻常的竹子,但将她的名字藏在竹叶间,萧允懂她的绣法。
即便萧允未曾注意,这香囊里的香是她特调的,世间独一无二,从柳泓身上闻到这香,萧允便会知道,自己与柳府有关。
她想了想,又补充道。
“你再告诉你父亲,你母亲并未失踪,只是得了重病,昨日在寺中遇上公主,公主体谅她,便将她接去宫中找太医救治。”
“让他明日下朝后,私下去找太子询问你母亲情况。”
只要柳泓靠近萧允,以萧允的细心,定然会发现他身上的香囊或独属于自己的香味。
自己和萧允再取得联系,想也不难。
柳姝宁心下虽有不解,但看宋轻瓷一脸凝重的模样,还是郑重地点了头。
“堂姐放心,我定然逼着爹爹戴上这个香囊,决不坏你的事。”
她收好香囊,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宋轻瓷。
“堂姐,我虽愚钝,但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你一往情深。现在他又大权在握,稳坐东宫,你为何要还如此谨慎呢?”
宋轻瓷摸了摸她的头,透过窗户,看着下面熙攘的人群。
她这么谨慎,并非多心。
她只是担心,设下这个局的人,是当今圣上。
也许,他记恨自己害他亲手杀了端王和宁王两个儿子,又担心萧允会为了自己与他为敌,所以他要逼萧允亲自下令杀了自己。
自古君王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,可以爱民如子,也可以草菅人命,不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