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多久,罗旭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泪。
而何丽,却似乎哭得更厉害了。
从最开始脸上带着笑容落泪,到现在……已经是捂着嘴无声地大哭。
“嫂子,我们……先去车上吧。”
何丽使劲点了点头,平复了一下情绪,给老板结了账,匆匆走向了自己的车。
车上,罗旭主动递上了一根烟。
何丽看着窗外,缓缓开口:“其实我前几天就知道了。”
“我……也是。”
罗旭道。
“你也见过强子?”何丽有些意外。
罗旭点点头,旋即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,不过并没有提到杨建辉。
或许这也是对他们双方的保护。
不过正在这时,罗旭见到一辆眼熟的汽车停在了不远处。
“嫂子,你说哥为什么不回家?他不会怨恨我们吧?”罗旭有些激动地说道。
何丽含泪而笑:“傻小子,你哥你还不了解?他是有愧,罗伯走得早,弟弟妹妹还小,他是顶梁柱,可他却在那个时候离开了,不仅没有挑起大梁,反而成了累赘,你让他现在怎么面对?”
罗旭闻言深吸了一口气。
的确,这些年他和二姐、老妈一直盼着大哥回来,可却从没站在大哥的角度想过。
想必……他是真的没脸见母亲。
罗旭真想现在就去告诉大哥,他们从来不怪他,可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。
他了解大哥的性格,以前就倔强、古板,自己要是出现……恐怕他会马上失踪,让自己再也见不到他。
“也许我们都应该给大哥一些时间,只有他才能说服他自己!”罗旭叹了口气,将手中的烟头扔出车窗。
何丽点了点头:“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的原因,大旭,韩姨那边你想办法,总之不要让她担心。”
听到这话,罗旭心里也犯难。
亲儿子回来了却不回家,这事儿……自己怎么能说圆了?
老妈没什么文化,但不傻,想骗她……难!
两人正说着,只见角落里的那个烧烤摊突然出事了。
几个壮男围在罗强身边,一个个点指着、谩骂着,也不知是发生了冲突还是找茬,而罗强则步步后退,没有和对方起争执的意思。
“坏了!”何丽说着就要推开车门。
而罗旭更快,已经要下车了:“操!动我哥,我花了他们!”
但罗旭刚下车,就见夜市里四面八方冲出来十几个人,对着那几个壮男就开打,有的还抡起了酒瓶。
三下两下,几个壮男全都头破血流倒在地上。
罗旭愣住了。
嗯?
有人帮大哥?
这时,何丽道:“大旭,上车,我们该走了!”
罗旭立刻会意,点了点头便上了车。
车子离开,罗旭不忘再看一眼那烧烤摊,目光满是不舍……
“看来短期我们看不到强子了,以他的性格,会换地方。”何丽一边开着车,一边说道。
“嘛?那怎么办?好不容易找着……”
罗旭紧张了起来。
何丽瞥了他一眼:“傻子,谁帮你哥,你不会想想?”
罗旭闻言不禁睁大双眼,看来自己先前没提杨建辉,根本没意义,嫂子早就知道了。
“是辉哥?”
何丽点点头:“我不方便出面,过段时间你去问问辉子就行了。”
“可……他应该不会告诉我吧?先前他就瞒过我!”罗旭有些纠结道。
何丽浅笑:“辉子那人别的还可以,但骗人不行,多问几次他准顶不住。”
“知道了!”
罗旭心里暗暗惊叹。
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,好像所有事都已经看在她眼里了。
不过如果当初她和大哥顺顺利利地结了婚,或许现在会是另一个样子。
长嫂如母、贤惠温柔?
他没再想下去。
而此时夜市摊上,不少人都围观在罗强的自行车烧烤摊周围。
罗强深吸了一口气,看着帮他出头的几个混混,眼里满是无奈。
“辉子呢?”
罗强的声音很低沉,虽然刚刚面前这么多人打起来,但他的语气却依旧冷静。
“这……强哥,辉哥他……”
一个小弟讪讪地说道,同时目光还朝着一个黑暗处瞥去。
罗强顺着目光看去,那里停着一辆老式捷达,车灯开着,但由于光线并不能看到车里的人,只能看到一个微微晃动的火点。
他不紧不慢地开始收拾,刚拿出来的肉串,又放回了泡沫箱。
随后,他推着车子来到了捷达车前,朝着里面招了招手。
很快,车门推开,杨建辉走了下来。
“有你嘛事?”
罗强口气冰冷,带着怒气。
杨建辉走上前,表情丝毫不示弱:“有我嘛事?我不在,你那几把摊子今儿就被砸了!”
“那是我的事,辉子,今儿开始,别再联系了!”
说完,罗强推车便走。
杨建辉一把拉住他:“你说嘛?你尼玛是人吗?我一天嘛事不干,就盯着你,怕你这被人欺负,你给我来句别联系了?”
罗强脚步停下,转过头看了一眼杨建辉:“我就想做个小买卖,那么难?他们想砸,我就让他们砸,砸一次、砸两次,他还能砸三次?”
“怎么不能?”
杨建辉瞪起眼睛:“罗强,你尼玛在里面待傻了?外面嘛样你都不知道!你做买卖是吧?行,城管那边认识人吗?里面所有烧烤摊你都熟吗?就算城管不找你,你抢人家生意人家不干你?”
听到这话,罗强沉默了。
的确,进去的时候,他在工厂上班,其实对于做买卖,他可以说一窍不通。
对社会认知的这几年,他也都在大狱里。
他回头看了看夜市里其他几个烧烤摊,道:“我换个地方。”
说完,他扒开杨建辉的手,继续往前推。
“卧槽!我尼玛真是服了,你在哪干不一样?跟我干就不行了?你拿大头行吗?”
杨建辉满脸无奈地喊道。
他是真心想拉罗强一起干,哪怕让兄弟多赚,他也不在乎。
罗强回头瞥了他一眼:“我进去这几年就学会了一个理儿,就是再也不能回去,以后……我不会和黑的沾一点边儿!”
细雨中,罗强骑着车子离开了。
那不到三十岁的身板,甚至显得有些人到中年的伛偻,或许是累了,或许……是落寞。
“辉哥,怎么办?强哥……好像挺讨厌咱跟着的。”
一个小弟问道。
杨建辉转过头:“还能怎么办?他尼玛是我祖宗,下次遇到事先别动手了,让他先处理!”
说完,杨建辉看着雨夜中罗强的背影,无奈摇了摇头,深叹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