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长老动作一顿,黑着脸转身,呵斥道:“我虽不喜她,可也没厌恶到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地步!”
季昭紧忙追问:“那、那你会不会为了培养别的天才,杀掉师姐?”
“别的天才?哼,你是说罗言成?”张长老面露不屑,“无论从心性抑或天资悟性上来讲,他都远远不如应不染,我为何要去培养他?”
张长老身上没有什么异常,季昭目送他离开了。
下一个要找的是胖乎乎的陈长老,就是陈夫子的祖宗。
他没在偏殿,季昭问了一圈,在勤务堂找到了他。
“长老!”季昭一跳一撑,和柜台后面的陈长老面对面。
陈长老抬起头,看见季昭后略显诧异:“小友找我何事?”
季昭也不拐弯抹角:“听说你是陈夫子的祖宗?”
陈长老一听更加疑惑:“哪个陈夫子?”
季昭也不知道陈夫子真名叫什么,只好说:“就是学宫那个陈夫子!”
陈长老了然:“哦他呀……他确实是我的曾孙。”
“那你的曾曾孙被我师姐杀了,你恨我师姐吗?”
陈长老摇头:“顶多有点不喜吧。”
季昭那只被蒙住的眼睛,却看见他身上冒出黑烟,于是噘嘴:“你撒谎!”
陈长老写字的动作一停,放下笔,目光温和地平视季昭:“小友慧眼如炬,应不染杀我子嗣,我确实非常厌恶。”
这次陈长老身上没冒黑烟。
季昭继续问:“那你会讨厌到要杀她吗?”
陈长老摇头:“没到那种程度。未来的剑首,和一个技不如人的子嗣,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。”
季昭故意说:“师姐现在剑骨都已经断了诶,已经做不了剑首了。你不想落井下石吗?”
陈长老反倒笑了:“真的吗?小友可知,为何那南疆少主游学地点会选择剑冢?”
季昭歪头,暗自嘀咕难道这件事还和风辰有关?
她摇摇头,睁着大眼睛等待着陈长老解释。
陈长老就只是笑,重新低头工作:“此事小友可不能问我。不过,小友所问之事,陈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。”
“好吧,那我相信你哦。”
季昭不甘心地出了勤务堂。
陈长老没撒谎,但他明显知道什么,就是不说,吊得季昭抓心挠肝。
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长老了。
季昭在练武场找到了他。
练武场上回荡着整齐的“嘿哈”声。
“吴长老,我有事想问你。”她扯扯吴长老的袖子。
别看吴长老头发花白,老人模样,但精气神比年轻修士还要充足。
“嗯,是你啊!先别问,去,进队伍练练!”
不等季昭发问,吴长老就自动把她拎到队伍末尾,塞给她一把小木剑。
“诶等一下!”
吴长老没等,转身回到阵列前面。
“下劈!”
“横扫!”
“挑!”
吴长老一边巡视一边大喝,中气十足。
我是谁?我在哪儿?我要做什么?
季昭一脸懵,身体却自动跟着队伍练了起来。
“定住!”
季昭举着剑,身体不稳地晃了晃。
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膀,另一只把她的剑往上抬:“剑要放平。”
“哦好的。”
等等,不对!她不是来练剑的!
季昭刚想出声却已经迟了,吴长老又喊起了口号。
她只能欲哭无泪地跟着做。
一直到太阳西斜,她的手酸得抬不起来,小短腿也没知觉了,只能一瘸一拐地走。
季昭紧紧抓住吴长老的衣袖,有气无力地问:“现、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!”
“先喝口水。”吴长老递过来一杯清透碧绿的茶水。
【五灵茶:调节体内灵力平衡,可缓解炼体后的酸痛乏力。无毒。】
季昭放心喝下去,入口清甜不涩。
一老一小在练武场旁的石凳上坐下。
“你想问什么?”
季昭擦擦嘴,直说:“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师姐?”
“应不染?哼,老夫厌极了她!”
说这话的吴长老,身上却冒起黑烟。
季昭撇撇嘴,这不是不讨厌吗!
她继续问:“那你想不想杀了她?”
“想,做梦都想!”
黑烟更浓了……
季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:“哼,你是个嘴硬的老头!”
吴长老眼睛一瞪:“谁说的,老夫所言一句不假!”
“……骗骗小孩就算了,别把自己也给骗了。”季昭小大人似的叹气。
吴长老也沉默了。
半晌,他说:“老夫……很想她。”
他眼眶红了。
“老夫是看着她长大的,视她如亲孙女一样,又怎会厌她恨她,甚至想要杀她?”
季昭掏出自己的小手帕递给他。
哭泣并非是小孩子的特权。
“不染她……过得好吗?”吴长老哽咽着问。
季昭点点头:“我来了之后,师姐一直很开心!”
虽然师姐不怎么爱笑,但小孩能感觉到霜雪正在化作柔和的春雨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啊……”
季昭晃着小短腿,好奇地问:“师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?”
“比你上进,比你有毅力。”吴长老答得飞快。
季昭不满抗议:“喂!我也很上进,很有毅力的!”
吴长老说,应不染小时候练剑,可以从早练到晚。
“她有天赋,也爱剑,可以说痴迷剑道。萝衣还在的时候——”
吴长老忽然打住,痛苦地捂住大半张脸:“很晚了,你回去吧,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季昭眸光一闪,却也没追问,乖乖点头:“好,那我走了,你也不要哭了哦!”
快走出练武场的时候,她回头。
日头还剩三分之一,将那个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季昭莫名地想叹气,却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。
回去的路上,她有点发愁。
所以不是这三个长老……
那还能有谁呢?
化神以下,没有人能杀死师姐了吧?
元婴期的大师兄也不能,顶多打个两败俱伤。
季昭的认知很清楚,师姐绝对是最强的元婴期。
天渐渐暗了。
枯树枝丫投在地面上的影子,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。
季昭看见一道瘦长的黑影,不急不忙地接触到她绣着东珠的粉色鞋尖。
抬头一看,白发男人嘴角噙着淡笑,温和打招呼:“这么晚了,还不回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