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刺史府内。
全师雄身着宽松的素色衣袍,靠坐在榻上,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,精神却已好了大半。他望着屋内端坐的杨骏与花蕊夫人,眼中满是真切的感激,开口道:“今日身体才算利索了些,杨将军,此番若非你出手相救,我怕是早已成了刘泽那奸贼的刀下亡魂。”
杨骏起身拱手,语气诚恳:“全刺史客气了。我此举既是为了化解恩怨,更是不想文州百姓再遭兵戈之苦。我今日过来,核心便是希望全刺史能顺应天下大势,归降大周,共护蜀地安宁。”
全师雄目光扫过一旁的花蕊夫人,见她微微颔首,便也收起了最后的迟疑,点头道:“这是自然。只是我与麾下将士先前因误会,对周军多有抵触,甚至做了些鲁莽之事。如今若是开城投降,杨将军如何保证我等的身家性命?”
杨骏当即站直身子,神色庄重道:“此事我可代官家立誓!只要全刺史打开城门,归降大周,过往所有纠葛一笔勾销,我大周定不会追究任何人的罪责,将士们愿留者按功授职,愿归乡者发放盘缠,绝无半分亏待!”
谁知全师雄却当即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。杨骏眉宇一紧,心中疑惑:“哦?不知全刺史还有何顾虑?”
全师雄抬手抚了抚胡须,目光在杨骏与花蕊夫人之间转了一圈,缓缓道:“顾虑倒谈不上,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:倒也简单,由我做主,你娶了徐娘子,我这边便即刻打开城门,率全城军民归降。”
“什么?”
杨骏还未反应过来,一旁的花蕊夫人已是脸色骤红,如同染上了天边的云霞。她又惊又窘,带着一丝羞恼嗔道:“全叔父!您怎能说出这般话来!”
话音未落,她便再也坐不住,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出了房间,只留下一串慌乱的脚步声。
杨骏愣在原地,半晌才回过神来,脸上露出几分苦笑,对着全师雄拱手道:“全刺史,您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。花蕊夫人乃是前蜀主孟公的妃子,我若娶她,于礼于法皆为逾矩,万万不可啊!”
“哈哈哈哈!”
全师雄闻言,当即放声大笑,笑声爽朗,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拘谨:“杨将军有所不知!成都皇宫那场大火之后,‘花蕊夫人’早已在世人眼中离世了!”
他收敛笑容,神色郑重起来:“如今站在你面前的,不是什么蜀主妃子,而是我故友之女、我的亲侄女——徐芷兰。杨将军,你智勇双全、心怀百姓,芷兰聪慧坚韧、深明大义,你们二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你当真要拒绝吗?”
杨骏此刻没了主意,只是这件事对他而言太过夸张,他一下子接受不了!
全师雄看着他变幻的神色,趁热打铁道:“杨将军,芷兰的心意,我这做叔父的看得真切。你救了我们叔侄二人的性命,又能给蜀地百姓带来安宁,若你能娶她,不仅是成全了一段良缘,更是给文州军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——有你二人携手,我们方能真正信任大周,放心归降。”
杨骏沉默片刻,对着全师雄缓缓开口道:“全刺史所言极是。只是此事事关重大,我要跟徐娘子商议下,若徐娘子不嫌弃,杨骏此生定当护她周全,与她一同守护蜀地安宁!”
全师雄见状,当即拍案大笑:“好!就依杨将军的话!只要你们成婚,我自是会大开城门,率文州军民归降!”
……
杨骏浑浑噩噩地从屋内走出,全师雄那番突如其来的话,像一块巨石砸进他的心湖,搅得他心神不宁。他无意识地踱步到府中的凉亭之上,早春的寒风带着料峭凉意,拂过脸颊,才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几分。
他望着亭外光秃的柳树,心中五味杂陈,归降之事本已近在眼前,却横生出这桩婚事。他并非对徐芷兰无意,只是全师雄这般做法,当真说不得什么君子风范!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,伴随着花蕊夫人清润的嗓音:“杨将军,夜风寒凉,你怎么独自站在这里?”
杨骏转过身,见徐芷兰身着一袭淡蓝棉织罗裙,站在凉亭入口,脸上的红晕已褪去不少,神色带着几分坦然与通透,他拱手道:“徐娘子。”
徐芷兰走近两步,目光坦诚地望着他:“我知道你心系百姓,志不在儿女情长。我叔父今日所言,并非有意为难,他只是想求个心安。文州军民归降,最惧的便是秋后算账,他想以这桩婚事为纽带,让双方都无退路,也让百姓知道,大周是真心接纳我们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平静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:“我想,不如我们先假意应下这门亲事,待文州安定、归降之事彻底落定,百姓安居乐业之后,再找个由头解除婚约。届时叔父心愿已了,文州局势稳固,也不会有人再质疑什么。”
杨骏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陷入了沉思。这个计划确实能解当下的燃眉之急,既打消了全师雄的顾虑,也能顺利促成归降,让文州百姓免受战火。可他望着徐芷兰坦荡的眼神,心中却有几分犹豫与迟疑:“只是,这样岂不是误了你的名声?于你而言,太过不公。”
徐芷兰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:“杨将军多虑了。乱世之中,性命尚且难保,名声又算得了什么?只要能让文州安宁,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,我个人的名声算不得什么。再说了,我又不是什么清白女子……”
对方的最后一句话,杨骏自是没有听到,他看着对方眼中的坚定与通透,沉默片刻,终是缓缓颔首:“徐姑娘深明大义,杨骏自愧不如。既然你已有决断,那我便依你所言。只是委屈了你,日后若有任何需要我补偿之处,我定当尽力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