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26日上午九点,上海默势基金第三会议室,冷白色的LEd灯光均匀地洒在12米长的胡桃木会议桌上,桌角的鎏金时钟显示着9:03。陈默坐在首位,左手无名指轻叩桌面,原油钻头袖扣在投影仪的蓝光下泛着冷光,与他眼中的寒意形成呼应。产品设计总监林浩推了推防蓝光眼镜,激光笔在屏幕上划出中证500指数的历史波动率曲线,曲线末端的22%数值用红色圈注,宛如一道新鲜的伤口。
“‘金盾雪球1号’的核心逻辑,”林浩的声音像精密仪器般冷静,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机械感,“基于2020年3月至2023年6月的市场数据,取波动率均值22%作为定价基础。敲入线设为现值的75%,即4650点,敲出线103%,对应6386点。”他点击鼠标,蒙特卡洛模拟结果弹出,绿色区域覆盖92%的历史场景,红色区域仅占8%,“该模型经过10万次模拟验证。”
“蒙特卡洛模拟的胜率呢?”陈默转动袖扣,金属边缘划过桌面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仿佛在切割空气,“我要知道极端情况下的风险敞口。”
“回测显示,历史触发敲入的概率仅8%。”林浩调出详细数据,2015年股灾(波动率82%)、2020年疫情熔断(波动率75%)等极端场景被标注为“异常值剔除”,“在92%的场景下,客户可获得年化18%的票息收益,本金保障概率95%——当然,这是基于剔除异常值后的结果。”
销售总监王雨彤插话,红色口红与会议室的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,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敲击着《产品说明书》:“但《证券期货投资者适当性管理办法》第二十四条要求,风险提示必须以显着方式呈现。说明书第17页的‘极端情况’描述目前用的是十号字体,合规部建议...”
“用八号字体,灰色标注,”陈默打断道,手指敲击桌面强调节奏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“重点突出‘80%本金保护’和‘年化20%预期收益’,把‘可能损失全部本金’的提示移到附录第三部分,用脚注标注。”他转向合规总监张伟,“法律层面有漏洞吗?”
张伟翻动《证券期货投资者适当性管理办法》,书签夹在第二十四条:“需确保客户风险测评匹配,但高净值客户默认具备风险承受能力。不过,”他推了推眼镜,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,“美联储加息预期升温,联邦基金利率期货显示年底前加息50基点的概率达65%,可能导致全球波动率骤降,影响期权对冲成本。”
“我们赌的是国内货币政策对冲,”陈默敲了敲屏幕上的央行mLF操作数据,“8月15日刚降准25bp,流动性宽松预期强烈。况且,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参会者,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呼吸声,“产品规模控制在5亿以内,即使全部亏损,对基金整体净值影响不足1%。”
十一点整,陆家嘴四季酒店发布会现场,800平米的宴会厅座无虚席,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。陈默站在台上,身后屏幕循环播放“低波动,高收益”的标语,敲入线示意图用黄色高亮显示,宛如黄金铸就的安全线。
“金盾雪球系列的底层逻辑,”他手持激光笔指向4650点的敲入线,声音通过森海塞尔麦克风清晰传递,“是通过买入看跌期权组合,构建市场下跌的防护网。数学模型显示,即使指数下跌25%,客户仍能保留80%本金——这是写进合同的刚性条款,由瑞士再保险提供履约担保。”
台下传来提问:“陈总,当前中国波指(iVIx)处于历史低位,只有19,是否意味着期权价格被低估,对冲成本过高?”
“波动率均值回归是大概率事件,”陈默微笑着回答,袖扣在聚光灯下闪烁,“我们的AI算法已纳入m2增速、社融增量等12个宏观流动性指标,能动态调整对冲比例。”他忽略了林浩在模拟中剔除了波动率低于15%的所有数据,“况且,我们预留了20%的风险准备金,相当于为产品上了双重保险。”
VIp接待室里,客户王女士穿着香奈儿套装,手指摩挲着认购协议,无名指的卡地亚钻戒划过“风险提示”条款:“我抵押了浦西的别墅,认购500万。比家族信托收益高3倍,风险还低——你们的风险提示太谨慎了。”
陈默接过协议,签名栏旁的“敲入后可能损失全部本金”字样被咖啡渍部分覆盖,他视而不见:“王女士的眼光独到,这款产品在境外对冲基金的同类策略中,夏普比率超过2.5,过去一年的实盘收益达22%。”他示意助理递上定制礼品——装有默势基金纪念币的檀木盒,“这是我们为高净值客户准备的专属权益。”
王女士离开后,王雨彤将认购数据报给陈默,声音压得很低:“超募2亿,总规模7亿,其中35%客户使用抵押融资,平均杠杆率1:3。有三位客户的风险测评结果为c1保守型,但签署了《风险认知提升声明》。”
“通知托管行,”陈默将协议放入保险柜,转动密码锁的声音清晰可闻,“提前准备好场外期权交易通道,确保t+0清算。”他顿了顿,“让技术团队加密蒙特卡洛模拟的原始数据,采用AES-256加密,别让对手摸到策略逻辑。”
深夜十一点,办公室的台灯照亮陈默的侧脸,他独自坐在大班椅上,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出他紧蹙的眉头。屏幕突然弹出周远山的消息:“默儿,你还记得利弗莫尔怎么评价衍生品吗?‘投机像山岳般古老,但傻瓜永远年轻。’”他调出《股票大作手回忆录》电子版,目光落在“市场永远是对的”段落上,字迹仿佛在屏幕上跳动。
林浩敲门进入,抱着最新的风险评估报告,白衬衫领口有明显的汗渍,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:“陈总,美联储加息预期导致iVIx跌至18,低于模型阈值19,对冲成本上升15%。更严重的是,A50期货波动率指数突破25,可能引发连锁反应。”
“启动备用对冲方案,”陈默关闭电子书,语气冷静得可怕,“用5000万资金买入沪深300股指期权,构建波动率多头头寸。”他看着窗外的陆家嘴夜景,金融大厦的灯光如矩阵般排列,每一扇窗后都是资本的博弈,“告诉交易员,分拆为100手小单,通过五个关联账户分散下单,交易间隔控制在2分钟以上,避免触发交易所异常交易预警。”
林浩离开后,陈默摸出《韭菜忏悔录》,翻到“杠杆陷阱”章节。十年前爆仓时的负债清单夹在页间,纸张泛黄脆弱,上面的“原油期货爆仓损失2700万”字样依然清晰。他将清单塞进碎纸机,听着碎片落入垃圾桶的声音,袖扣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波动率曲面模型。
模型底座刻着“风险可控”四个字,是去年基金周年庆时定制的。陈默捡起模型,发现底座接缝处有一道细微裂痕,如同他内心的道德防线出现了缺口。他皱眉放下模型,打开彭博终端,看到新加坡交易所的A50期货夜盘涨幅0.3%,随手关掉界面——这个涨幅数据没有纳入他的对冲模型,因为它可能预示着境外资本的布局。
手机震动,李强发来消息:“对手私募在开曼群岛的VIE架构资金异动,新增2亿美元衍生品头寸,交易对手方为高盛亚洲,疑似布局做空中国资产。”陈默回复:“明天上午九点召开跨境资金研讨会,通知合规部准备反洗钱报告,重点核查资金来源的合规性。”他知道,当雪球产品规模突破7亿时,已成为对手眼中的肥美猎物,而他精心设计的结构,可能成为反噬的陷阱。
凌晨一点,陈默站在办公室窗前,黄浦江面的货船缓缓驶过,航灯在水面划出光带,宛如资本市场的流动轨迹。他想起发布会时王女士自信的表情,想起林浩模拟数据中被剔除的2015年股灾场景,想起周远山的警示。但这些念头很快被手机提示音打断——又有两家机构预约认购雪球产品,规模合计1.2亿,其中一家机构的投资经理在消息中写道:“相信默势的风控能力,追加认购。”
他回到办公桌前,签署最后一份认购协议,笔尖在“风险提示”栏停留三秒。窗外的天色渐亮,远处的证监会大楼在晨光中轮廓清晰,墙面的“合规”二字隐约可见,却显得模糊遥远。陈默揉了揉眉心,打开交易软件,开始部署明天的对冲操作。他不知道的是,此刻太平洋彼岸的美联储会议室里,加息决议草案已进入最终审议阶段,点阵图预测年底利率将再升50基点,而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,将彻底撕开雪球结构的华丽包装,露出里面暗藏的锋利齿轮——那些被数据筛选隐藏的风险,终将在某个临界点爆发,如同十年前的原油爆仓,只是这一次,陪葬的可能不仅是金钱,还有更多人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