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2日下午三点零五分,上海默势基金交易室,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,在27块曲面屏上投下斜长的光影,宛如监狱的铁栏。陈默盯着收盘后的中证500指数数据,4603点的收盘点位在屏幕上稳定跳动,每一次闪烁都像极了重症监护仪上的心电图,虽未停止,却透着随时可能崩溃的脆弱。技术总监李强递来测算报告,纸张边缘因频繁翻阅而毛边,他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,却掩盖不住 underlying 的恐惧:“陈总,雪球产品的最新净值0.901,对应中证500指数4603点,距离敲入线4600点还有17点安全边际。这是今天的最优解了。”
陈默转动原油钻头袖扣,金属部件上的焊接痕迹在夕阳下投出细长阴影,焊点的粗糙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提醒着他凌晨修复袖扣时的仓促。那道裂痕是昨天凌晨与对手盘博弈时崩裂的,就像他的资金链,看似修复,实则脆弱不堪。“但对手持有3万手深度虚值看跌期权,”他调出期权持仓报告,红色的未平仓合约数字在屏幕上格外刺目,像极了病历上的高危指标,“行权价4580点,距离当前点位仅23点。他们的策略很明确,先砸盘触发雪球敲入,再通过期权收割暴利。”
李强指向新加坡交易所的A50期货夜盘界面,空单增仓量正以每分钟150手的速度累积,如同癌细胞在体内扩散:“要不要启动反制策略?现在买入5000手A50期货多单,利用杠杆效应震慑对手,或许能阻止他们夜盘砸盘。”
“我们的资金链撑不住了,”陈默揉了揉眉心,袖扣边缘的焊接痕迹刮过皮肤,带来细微的刺痛,“茅台质押已经触发预警线,券商风控部下午五点发来通知,要求今天午夜前追加5000万保证金。如果再动用资金,质押率将突破90%,触发强制平仓。”他摸出《韭菜忏悔录》,十年前写的“永不杠杆”四个字被手心的汗水洇开,字迹模糊成一片蓝色墨迹,“你还记得这本书的第一页吗?我写着‘永远不要用杠杆对抗市场’,现在却成了杠杆的囚徒。”
晚上八点,陈默办公室,落地窗外的陆家嘴夜景璀璨,摩天大楼的灯光勾勒出冷峻的轮廓,像极了资本市场的钢铁丛林。手机震动,周远山的号码闪烁,屏幕上显示“老师”的备注让他喉头一紧,十年前拜师时的场景突然闪现——那个在交易所大厅里教他看K线的老人,此刻成了他最不想面对的审判者。
“默儿,”周远山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,背景是翻动纸张的沙沙声,陈默知道那是他在翻阅《证券分析》,“听说你用了利弗莫尔的关键点策略?当年他破产三次,就是因为迷信市场会按自己的剧本走。你现在的护盘策略,本质上是在赌对手犯错,赌市场给你时间。”
“老师,我没有选择,”陈默望着窗外的证监会大楼,灯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,仿佛是灯塔,却无法指引他的方向,“对手通过VIE架构转移了5亿美元,他们赌的是美联储继续加息,引发全球资本回流美元资产。我们的雪球产品规模达7亿,一旦敲入,客户会集体赎回,基金将面临清盘——那意味着数百个家庭的资产蒸发,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。”
周远山沉默片刻,声音里带着痛心,如同父亲看着误入歧途的孩子:“今晚有三家机构撤回护盘承诺,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?资本没有信仰,只有利益。明天的A股开盘,你的防线会出现20亿的资金缺口,仅凭剩下的17家机构,根本守不住4600点。你这是在用新的谎言掩盖旧的漏洞。”
陈默握紧电话,指节泛白,仿佛在捏碎最后一丝良知:“意味着我们需要新的资金,我准备发行‘金盾3号’,用新募集的资金填补漏洞。这是唯一的办法,也是最后一张牌。”
“你这是饮鸩止渴!”周远山提高声音,背景中的书页翻动声戛然而止,“雪球产品的本质是对赌协议,你明明知道一旦市场波动率骤降,客户会血本无归。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散户大厅吗?你说要做让普通人安心的基金经理,现在的你,和那些收割散户的庄家有什么区别?”
陈默挂断电话,屏幕上弹出销售总监王雨彤的消息:“‘金盾3号’预约认购已超2亿,其中王女士追加300万,她卖掉了第二套公寓,全款认购。附言:‘相信陈总能力,这次一定能翻盘。’”他盯着消息,脑海中浮现出王女士在大厅泼咖啡的场景,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,现在却成了最信任他的人。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,他猛地站起身,撞翻了身后的椅子。
深夜十一点,陈默独自坐在交易室,彭博终端的A50期货夜盘数据开始跳动,指数从点跌至点,每下跌10点,他的心脏就随之紧缩,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。手机弹出李强的消息:“对手私募在夜盘增仓A50空单至1.2万手,预计凌晨两点冲击4600点,我们的跨境对冲头寸不足,缺口达8000万美元。”
陈默摸出断裂后重新焊接的袖扣,焊点在台灯下显得粗糙而突兀,如同他此刻混乱的思绪。他想起周远山的话,却又想起基金门口那些等待赎回的客户——他们中有人抵押了房产,有人取出了养老钱。“我是在保护他们,”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,“只要撑过这三天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屏幕映出他通红的双眼,恍如十年前那个爆仓之夜。不同的是,当年他输掉的是自己的钱,而这次,是无数客户的身家性命。他点开产品发行流程,在“风险揭示”一栏勾选“已确认客户知悉全部风险”,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寂静的交易室里格外刺耳,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敲响丧钟。风险提示页面上,“可能损失全部本金”的字样用八号字体印刷,灰色标注,藏在附录第三部分,如同藏在深渊里的毒蛇。
凌晨两点,A50期货跌至点,中证500指数的夜盘联动数据显示4605点,安全边际仅剩5点。陈默看着跳动的数据,突然想起周远山的警告,却还是拿起手机,给王雨彤发去消息:“启动‘金盾3号’提前发行,告诉客户,这是对冲市场波动的最后机会,明天上午十点截止认购。附加条款:追加认购客户可获得优先赎回权。”
窗外,暴雨再次降临,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如同无数小手在叩问。陈默将袖扣扣紧,金属的凉意穿透衬衫,直达心脏。他不知道,当明天的雪球产品说明书递到客户手中时,那些用八号字体印刷的风险条款,究竟能有几个人真正读懂。而他自己,早已在这场资本的游戏中,迷失了当年那个在散户大厅里读《聪明的投资者》的自己,只剩下一个用谎言和杠杆堆砌起来的空壳,在风暴中摇摇欲坠。办公桌上,《韭菜忏悔录》悄然翻开,十年前的笔记与最新的交易指令交叠,“敬畏规则”四个字被“金盾3号发行方案”覆盖,墨迹相互渗透,形成一片模糊的污渍,如同他再也无法洗净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