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的云旗站在窗下,也被画上的女子吸了眼睛,
他不懂这幅画的意义,却能感觉到画上女子的鲜活和温柔,他垂下眼皮,心里有些难过,自己的娘亲其实也很温柔,可是云旗总觉得她不那么爱自己。
有一年冬日,曾祖母给他穿了棉衣出门,却在出门的时候被娘亲喊住让他把里边那件夹棉里衣脱掉再出去,
云旗虽不明白,可还是照做了,因为他稍微不乐意娘亲就会变脸,他不想惹娘亲不高兴。
就这样,他被寒风吹的得了风寒,躺在床榻上烧了好几日,
那几日爹爹经常过来,他高兴的同时看见娘亲也很高兴,云旗那时候就明白了,只要娘亲高兴就好了,他难受几日没什么的。
他知道娘亲在意爹爹,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爹爹。
可那日,曾祖母曾说,爹爹心里有另一个女子,他现在知道了,爹爹心里的那个人,就是画上这个女子吧。
她真的很美很温柔,或许是因为作画之人倾注了自己的情感,连小小的云旗也被那女子眼眸中的明亮所感染。
他竟一时忘了自己来给娘亲求情的任务。
书房里的谢淮聿早就听到了窗外的动静,他让云旗进来。
云旗垂着头,像做错事一样走进书房。
谢淮聿温声问他,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不睡?”
云旗咬着唇,眼神不停的偷瞄那副画上的女子,这样近看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熟悉,恍惚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
“爹爹,我认识她!是那个村子里的姐姐,她做的汤饺很难吃!”
谢淮聿目光幽深,望着那面薄纱没有说话。
云旗心里激动,没想到那个温柔的大姐姐就是爹爹喜欢的女子,可转念一想,又有些替自己娘亲委屈。
他小声问,“爹爹把娘亲送回去,是不是因为这个姐姐?”
谢淮聿轻抚了下他的发顶,并不准备给他讲大人之间的恩怨,但是他没有否认云旗的问题。
云旗有些挫败,“可娘亲真的很喜欢爹爹。”
谢淮聿声线冷沉,“云旗,你还小,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,就会知道除了那个人,任何人都不行。”
云旗不懂,可纯真的心却被谢淮聿深沉的话语感染,他突然觉得爹爹或许做的没错,错的是娘亲......
——
念汐睡下后,
裴鹤走出念玖堂站在门匾下,桑剑带着消息悄然而来,
裴鹤扭头看了一眼隐匿在夜色中的药铺,面容温柔。
“谢淮聿那里查的如何了?”
“属下查出,谢淮聿曾娶过妻,娶的正是三代帝师顾德忠的女儿,名叫顾怀夕,五年前顾德忠被扣了与西疆私下来往的帽子,被斩首的那日,顾家被一场大火吞噬,谢淮聿的妻子也不知去向。”
裴鹤面色冷沉,没有因为这个故事而有一点动容,就像压根没有听到桑剑的话,可他说的每一个字,都被他刻在心里。
桑剑还在继续讲,
“顾德忠现在就住在城西的永济巷,他的儿子顾清牧,如今是东樾长公主身边的亲卫统领。”
裴鹤扯了扯唇角,看似与他无关的几个名字,都在慢慢指向他身后的那个女子。
原来,她成过亲,
原来她和谢淮聿并不是无疾而终的关系,而是实实在在的夫妻,他们之间一定有过诸多的美好岁月。
而他,才和阿念相识两年。
他周身隐匿在黑暗中,突然笑了一下,胸腔中的嫉妒如生了根的柳絮塞满胸膛。
桑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只是觉得谢淮聿的那位妻子真是刚烈,竟会自焚。
他打心底里佩服,竟脱口而出一句,
“自己的妻子下落不明,那谢国公还能坐的住?”
裴鹤目光深沉了些,想起那日谢淮聿看着阿念的眼神,自言自语道:“自然是坐不住的。”
桑剑点点头,丝毫没发觉自己主子的异样。
他一拍脑袋又想起了什么,
“殿下让查的那位妇人也查到了,她就是顾徳忠的妻子,前几日顾清牧被长公主罚了廷杖,听说伤势反反复复,这妇人才跑来这里买药。”
裴鹤点点头,既已猜到念汐的身份,那个妇人的身份也就不攻自破。
今夜,他没有回驿站,再次转身走进了药铺。
念汐的房间在二楼,里边永远都亮着一只蜡烛。
念汐怕黑,尤其最怕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,这或许和她的过去有关系。
裴鹤立在门前,隔着门看着那盏昏黄的灯光,有那么一瞬间,他有一点沮丧。
为他的迟来而沮丧。
这样的情绪冒出来时,他第一反应是好笑,可转念一想,在乎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百转千回的么?
裴鹤终究还是回了驿站,在驿站门口,他再一次看见了等候的谢淮聿。
谢淮聿如木如松的立在那里,似一道凛冬的风雪。
他警告裴鹤,
“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,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她身边。”
裴鹤下颌紧绷,俊美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冷肃,
他来东樾两年,虽有布局,可到底比不上深扎其中的谢淮聿。有些消息不是打探不到,是有人不想被打探,反之,有些消息很容易就被打探到,那是有人刻意想让旧事重现。
桑剑的情报,或许就是谢淮聿故意差人透露。
为的,就是让他知道裴鹤知道念汐的真实身份。
谢淮聿心思一向深沉,运筹帷幄多年,也竟有这样坐不住的时候。
情爱二字真的很拿捏人心。
裴鹤淡淡回怼,
“这是孤与阿念之间的事,她过去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相识时她只是阿念。”
谢淮聿满面不悦,在他看来,这个异国太子跑来东樾的地盘与他抢女人,是当真觉得他不能拿他怎么办。
谢淮聿眼皮低垂,眼底杀意已起,
“裴鹤,我警告过你一次,再有下次,我不保证你会横尸东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