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余晖，斜洒而入，茶几片片斑驳。
秦青川和苏老聊得蛮久，针对离开京城，瀛洲县委书记，登州常委，再到曦光常务副，随后升任市长......
时间充裕，苏老剖析极为细致。
一般而言，县委书记属于刚进入体系，当熟悉民生发展，学习体系运作，以及初窥权力博弈与平衡。
而省委书记作为封疆大吏，需要全局观，以及完善个人理论，最重要的是抓大放小，视线外放。
二者之间的市委书记，既要强化经济建设能力，又需要培养大局观，全局意识，为施政体系梳理框架。
简单概括，官员仕途中，县委书记属于学习阶段，市委书记属于成长阶段，省委书记属于成熟阶段。
秦青川自打外放，对政治生态浮于表面，不乏博弈与合作，更多的是借助外力，并没有彻底融入，锤炼能力。
之前时间紧，不管是苏老，还是秦青川，都有些下意识忽视。
如今，二人静下心来，深入交流，共同发现问题，并得出结论：步子有些虚，当聚焦把控平衡。
......
与苏老共进晚餐后，秦青川拿着画筒，返回住所。
竹节画筒颇有些年头，秦青川坐在沙发，迟迟没敢打开，思绪飘摇不见处，许是十分钟，许是半小时......
起身，洗漱后，拿着抹布，将茶几连擦数遍，又从卧室翻出洗好的床单，铺展铺平，这才心怀敬畏，小心翼翼打开画筒。
只有一幅字，已经被裱好，旧卷徐徐摊开，几段诗词，跃然其上：
‘病骨支离灯影瘦，犹翻未竟书篇。
卅年心力愧难全：
万家炊火冷，几处稻粱艰？
淮水冰澌曾饮马，而今谁记当年？
愿将残魄化春烟：
润西陲瘠土，暖北国寒檐。’
......
‘墨渖未干灯尚暖，重读泪染青衫。
先生何必愧难全：
已栽千顷绿，何必计荒年？
淮上春风浩荡，新苗正接征鞍。
请收弟子寸心丹：
化君檐下雪，化雨润人间。’
......
‘霜鬓重翻黄娟处，灯花记取当年。
先生遗墨尚涓涓：
万家炊火事，嘱我续新篇。
愧此平生空许国，终负天不假年。
幸得沧海探骊珠——
看桃李成蹊，更竭力向前。’
......
仿佛隔空攀谈，俨然音容依旧，恍惚之间，秦青川只觉眼前如梦如幻......
夜未眠，徒留十数烟头。
自天色渐明，秦青川像是换个人似的，说不出哪里不同，细微之处，隐隐有所变化。
至少雷耀东似有察觉。
反观宋柳二人，从翻过年开始，心思早就落在人事调动上。
‘绽放’计划完美落地，创造性提出‘国际滨海活力新城’。
打破传统港口城市思维定式，在尚未明确沿海开发战略前，率先构建‘港口-产业-城市’三位一体发展模式，被计委纳入《海洋经济试点案例汇编》。
经济总量，从89年17.3亿，增至92年底62.8亿，年均增长38%，财政收入由不到一亿跃升4.7亿，增速连续蝉联全省首位。
累计引进外资11.5亿美刀，占全省同期18%，更是打造全国首个文旅综合体。
产业重构，形成‘2+2’现代体系，港口物流和滨海旅游，生物医药和农产品加工，第三产业占比从22%提升至46%。
首座百米摩天轮，金海岸之眼，28公里滨海景观大道，89年到92年，游客数由36万激增至280万人次。
曦光港晋升一类开放口岸，吞吐量从不足八百万吨，突破三千万吨，完成军民合用机场改造，推动‘琴曦云铁路’纳入‘八五’规划。
乡村振兴样板，打造北方最大板栗深加工基地，组建27家渔民合作社，淘汰木质渔船，全部更换为钢制渔船，中药扶贫走廊更是带动近八万户农民脱贫。
与多家军医院合作，共建三甲级综合医院，以及康复疗养中心，获得总后表彰。
......
一切的一切，光彩耀人，值此节点，人事调整，论功行赏，势在必行。
几天后，宋柳二人，按耐不住躁动的心，一同找上门。
三人沙发落座，上茶，点烟，闲聊。
仅仅过去不到五分钟，宋金河吸了口烟，语气看似不疾不徐，言外之意夹杂着急切。
“青川，最近向王省长汇报工作没？”
柳青喝茶动作一滞，只片刻恢复如常，侧目望去，目光灼灼。
秦青川神情平淡，了然轻笑。
“放心吧，相处这么久，能帮我肯定帮，和张书记、还有王省长，都有沟通过，以您二位进步为主。”
宋金河眼珠微瞪，有些诧异。
“这......这怎么可以？”
柳青一怔，迅速回过神，紧跟着规劝。
“青川，你还年轻，只要不出差错，将来未必不能......我们俩再有一两步就到头了，如果事不可为，真没必要......”
秦青川笑着摇头。
“跟您二位没关系，而是我从县委书记到市长，尤其是抵达曦光，便获得您二位与陈市长大力支持，走得太顺，对政治生态了解不深刻，反倒不如换个地方，磨炼磨炼。”
二人对视一眼，面面相觑。
数秒后，宋金河犹豫再三，还是开了口。
“青川，不用顾虑我和老柳，如果有机会，可以先争取进步，再考虑其他，虽说贸然向上，再想谋求进入班子，有很大可能调离青齐，可这样更加稳妥，哪怕熬资历也不会掉队。”
柳青往前一探，双臂枕在膝盖，跟着补充。
“不错，真有机会，还是向上为好，万一蹉跎几年，凭空浪费时间，反倒得不偿失。”
秦青川笑了笑，重新阐述想法。
“我晋升正厅短短两年，谋求进步可能性太低，不如稳妥些，换个陌生地方，深刻体验抽丝剥茧，以及徐徐打开局面，有些经历对我而言，必不可少啊。”
......
曦光三位书记调整，省常委会引起不小风波。
宋金河调去人大担任副职，基本全票通过，只等向上汇报。
秦青川和柳青二人，是走是留，反倒溅起浪花朵朵。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