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一行到南古县城时已是晚上,在宾馆住了一夜。
次日一早采购完新鲜食物装上卡车,便往黄镜村出发。
一个多小时后抵达,村长赵国志亲自接待他们。
李承乾开门见山说:
“赵村长,我们这次来,主要是找刘老头的战友孙耀国。
另外,也想给村里的留守老人帮点忙。您看,我们带了不少生活物资。接下来会在村里待一阵,得多麻烦您了。”
赵国志早就看到卡车上的东西了,一听是来做慈善的,笑得合不拢嘴。
不过听到“战友”这个词,他脸上闪过一丝异样,说道:
“首先,我代表黄镜村欢迎你们来做慈善。不过,我们村大山深处确实有个叫孙耀国的老人,
但我从来没听说这孙老头当过兵、打过仗。
不知道你们要找的孙耀国,是不是我们村这位。”
李承乾等人一听,顿时愣住了。
别折腾半天找错人了,这就有些大条了。
李承乾思索片刻,说:
“我觉得吧,有些人就是低调。我刷某音就看到过,有些老兵连儿女都不知道他们有那么多荣耀勋章。
反正都来了,就当旅游,过去看看呗。
这孙耀国住在山上,又是老人,本来就是我们要帮助的对象,不算白跑一趟。”
接着,李承乾对赵国志说:
“赵村长,您这样安排。先找几个人带我们的人去慰问村里留守老人,最好先去最需要帮助的老人家里。
然后再派一个熟悉路的人给我们当向导,带我们去见见这孙耀国。”
赵国志点头同意,很快找来了几个人,安排一人带一组,男一组女一组,去慰问老人。
他们主要就是给老人理理发、烧烧水、洗洗澡。
然后帮老人把家里打扫打扫,整理整理。
再从车上拿些物资给老人送去,
主要是这里偏远,老人出门买东西不容易,
带来的物资大多是油盐米、调料,还有鞋子这些。
这些老人辛苦一辈子,如今过上平安日子,却还是舍不得吃、舍不得穿,确实该好好帮帮他们。
赵国志村长亲自带着李承乾、林晓燕、蔡大妈、刘老头,还有六个青壮小伙、两个女孩子前往孙耀国家。
每个人都背了一背包东西,六个小伙是专门负责抬刘老头上山的。
赵村长五十多岁,身体硬朗,在前面带路,脚步轻快,看起来一点都不吃力。
他这人挺健谈,一路上和大家聊个不停。
李承乾这才知道,赵村长经常进山,走这条山路对他来说,比他们这些年轻小伙还轻松。
没走一会儿,众人到了一处山顶,便停下来休息。
赵村长指着前面的远山说:
“看见没,那个山头的山顶上,那边有块空地,那就是孙耀国孙老爷子的家。过去还得一两个小时,咱慢慢走。”
李承乾顺着老村长的手看过去,还没见到人,他就已经佩服这孙老爷子了,真是牛人呐,
这么一大片山,住在山顶上,还修了房子,他顿时有些期待过去后会看到怎样的景象。
众人花了将近三个小时,终于到达目的地,李承乾觉得这一趟走得不比爬泰山轻松多少。
走上最后一个台阶,眼前是一片小水田,大概有两亩地,水田上留着一个个被割掉的水稻根。
不远处,有一座两层的木质老房子,太阳下,一个老人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。
此时李承乾离老人还有段距离,看不清老人的状况。大家把刘老头扶下来,一行人朝着老人走过去。
李承乾走近后,发现老人睡着了,隐隐能听到若有若无的鼾声。
老人前额有块醒目的圆形疤痕,像是烧伤留下的。
他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,皱纹又多又深,颧骨深深凹陷,微微张开的嘴里没剩几颗牙。
李承乾转身看向刘老头,只见他早已泣不成声,泪流满面。
显然,这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忽然传来一声询问。
李承乾循声望去,是一个 60 多岁的老头,和躺着的老人很像,应该是老人的儿子。
李承乾正想上前解释,老人被声音惊醒了。
老人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睛,看到拄着拐杖站在面前的刘老头,擦了擦眼睛,不敢相信地问:
“建军是你吗?你是来接我了吗?你也老了呀,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?其他兄弟怎么没来?
班长呢?我得告诉他,我孙耀国没辜负他的嘱托,完成了任务。就算到了这阴曹地府,我也能给他一个交代了。”
老人声音很大,震得人耳朵有些疼,可说话的内容却让在场众人眼眶泛红,女人们忍不住哭出了声。
刘老头此刻没说话,只是定定地望着孙耀国。
村长走到孙老儿子面前,小声说:
“胜利啊,这些人是来找你父亲的,那个独腿老人是你父亲的战友。”
孙耀国脸上明显露出错愕的神情,愣了片刻,走到老人身边蹲下,大声说:
“爸,你的战友来看你了。我们请他们进屋坐坐,别让客人站在门口。”
老人猛地愣了一下,扶着躺椅就要站起来,显得十分焦急。
孙胜利赶忙扶起老人。老人上前一把抓住刘老头的肩膀:
“建军,建军,真的是你啊!”
老人先是仔细端详了一眼刘老头,接着一把抱住他,头埋在他肩膀上放声大哭。
过了好一会儿,刘老头才出声:
“孙大哥,是我,建军来看你来了。”
“建军啊,快,快进屋坐。”
老人这会很激动,拉着刘老头就要进屋。
这时他才注意到刘老头的腿,愣了一瞬,
“我都快忘记了,你这腿被那狗日的小曰子的炮给炸没了。
没事啊!建军,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,孙大哥来给你当腿,来,孙大哥背你进去。”说着老人就要蹲下身。
李承乾连忙上前扶住老人,知道老人耳背,便大声说道:
“孙大爷,我们来,我扶您进去。”
其他人也纷纷上前,扶着两位老人一起走进木屋。
屋内大堂十分简陋,两边摆着一排座椅,正面神台下方是一张大四方桌。
神台上除了香烛、香炉,正中间供奉着一个挂着锁的大木盒子。
众人在大方桌旁坐下。一起来的两个女孩去帮孙胜利泡茶了。
老人家看到李承乾一直打量神台上的盒子,便说:
“小伙子,你帮我把盒子拿下来吧。”
李承乾本就对盒子好奇,立刻起身把盒子拿了下来。
这时,老人紧紧握着刘老头的手,眼泪纵横:
“建军,这些年你过得咋样?有没有跟其他兄弟联系?
当时部队打散了,咱们都分开了,兄弟们都没了音讯,我想你们啊!天天想!夜夜想啊!”
“好!我过得好得很!就是我胆子小,不敢去打听兄弟们的消息。”
刘老头双手紧紧握着老人家的手,低着头,声音哽咽,
“我怕,怕在那张纸上,又多一个又一个名字……”
“过得好就行,过得好就行。”老人家轻轻拍着刘老头的手。
过了好一会儿,两人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。
老人松开刘老头的手,接过李承乾手上的盒子,放在桌上。
他颤巍巍地在裤腰上解下一根绳子,上面系着一把钥匙。
老人拿起钥匙,想打开盒子上的锁,可手抖得厉害,半天都没把钥匙插进锁孔。
李承乾见状,只好上前接过钥匙,打开了锁,把锁放在一边。
“人老了,不中用了,连把锁都打不开。”老人自嘲道。
众人正想说些什么,只见老人站起身,努力挺直佝偻的身子,对着盒子郑重地敬了个军礼。
刘老头看了盒子一眼,又看看孙老的动作,似乎猜到了盒子里是什么,也跟着起身,郑重地敬了个军礼,目光紧紧盯着盒子。
老人放下手,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。盒子里顿时传出一股难闻的气味,里面有一块叠起来的白布,上面能看到大片陈旧的血迹。
老人伸手去拿白布,孙胜利连忙上前帮忙,两人小心地把白布摊开在桌子上。
白布四周明显有撕扯过的痕迹,一个角还被烧过,颜色泛黄,显得破旧不堪。
布的正中央,写着一个大大的“死”字,苍劲有力,白底黑字,十分触目惊心。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小字。
李承乾看着右侧的字,不自觉地念出声:
“我不愿你在我跟前尽孝,只愿你在民族份上尽忠。”念完,他立马看向左侧,念道:
“国难当头,日寇狰狞,国家兴亡,匹夫有份,本欲服役,奈过年龄,幸吾有子,自觉请缨。
赐旗一面,时刻随身。伤时拭血,死后裹身。勇往直前,勿忘本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