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年匆匆过去,无论是平淡还是喧嚣,无论是痛苦还是忧伤,亦或小有收获,还是大有所成,生活毕竟是生活,按照自己固有的规律时序轮转。
黄土高原的人们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,沿着时间的脉络开始了热情的生活。
杜永清不管怎么说,终于圆了自己的梦,调到延州当了副市长,这个结果比原来预期的还好。
神树县的县委书记是从临谷调过来的郑必成,他还不到五十岁,但是头发都已白完,有人说是操心累的,也有人说他家里的人都是少白头。对于闲话他从来不解释,他要把心思放到正事上,一到神树,他踌躇满志,准备大干一番,趁着党的好政策让神树在三年内来个大变样。
第一场工作会让与会人员大受鼓舞,也有人小声嘀咕,“新官上任都是先把牛吹的足足的,会上斩钉截铁能咬断钢丝,会下连面条都咬不折。”
也有人说:“领导有没有能力,要看他的眼睛,眼里没神的,说得再好听没有用,眼睛能射出光的,才能干成大事!”
张克南还没有走出感情的旋涡。春节前刘巧玲放假回来,由于马玉芳受了刺激,巧玲大多时间陪着老同学康复,对他不冷不热,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工作。
只要有时间就去找高加林,以此为借口接近刘巧玲。
他谦和的工作作风受到上级的表扬,被提拔成了供销社的正主任,也是历年来最年轻的主任,对此大多数人表示支持,也找不出什么毛病。因为私底下都在传张新军准备提到物资局的局长。抛开这一层来说,单从工作能力和为人处世来讲,他从原先的懦弱敏感,变成了坚强自信,处理业务上整个供销社无人能比。
调皮的杜小影一贯执着,还是隔三差五来他家献殷勤,经过观察,这个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,性格是天生的改不了,但是她很上进,已经报了广电大学进修企业管理。这让张新军和吴春梅更加高看她一眼,在爸妈的撺掇下,他也报了进修班。他感觉自己在学识上提高,才能和刘巧玲更般配。
在郑必成的号召下,大会小会强调知识的作用,好像一夜间,神树县的城镇青年变得爱学习爱上进了,大家开始报各种进修班。
高家村依然波澜不惊在俗世洪流里踽踽独行。不管对高加林,许美琴,高三星、马玉芳这些年轻人来说,还是对高明楼,刘立本,高玉德这些老汉来说,庄稼人就是种庄稼,有点儿能耐的,做个小买卖,再不济的去县城揽工,吃喝是不愁了,花钱成了大问题。庄稼人都变着法子捣弄怎么挣钱。
一时间“万元户”成为时代的骄子,公社里大会小会表扬,“向钱看”成了衡量农村生产力解放的风向标。
高加林的担心终于化解了,王宝玉撞在刺刀上,死在马玉芳面前,让她的脑子受到了刺激,在经过悉心照料和调养下,这个善良的姑娘终于恢复正常。
马建国害怕再出变故,态度积极的让人怀疑,他夜里跑到高家村找到高明楼央求,让女儿尽快嫁给高加林。
经过高明楼撺掇,高加林和马玉芳终于结婚了。
今天是结婚的第二天,清晨,小两口要吃“儿女扁食”(饺子的北方称呼),母亲一早就做了几个模样溜光的“扁食”,下到沸水里刚飘上来,就捞了起来,端到儿子的窑洞里,这“扁食”可不是让吃的,来之前马婶儿已经叮嘱过里面的规矩。
马玉芳用筷子夹起一个在嘴里咬了一口,高加林母亲和二妈在外面问道:“玉芳,生不生?”
马玉芳知道老两口为了他们结婚,忙活了半月,为了让婆婆放心,大声说道:“生!”
老人满意的回到自己窑里,高玉德也听到了儿媳妇确切高昂的答复,脸上的褶子凑成一团。
吃完早饭,高加林和马玉芳要去马店“回门”,等到明天小两口又由马建国两口送回来,谓之“送回门”。八天后,新娘需到娘家住七天再归,叫做“对七对八”。
高家村到处弥漫着桐花甜丝丝的香气,喜鹊在树上叫着,高加林带着礼物,出了门,见到乡亲男的就递烟,女的让马玉芳婶子嫂子打招呼叫人。
两个新人充盈着幸福,走在春光四溢的河堤上。高加林试了几试,想抽出一支烟,看马玉芳干的脸,马玉芳知道他的心思,“又着急了吧!来,吃块糖,嘴里有东西心里不麻乱了。”
“人家是娶媳妇,我是娶了个管家。”
“加林,我是为你好,吸烟对肺不好,将来对孩子也不好,咱们还年轻,你又不是有瘾,忍一忍就戒掉了。”马玉芳觉得自己有权力要求高加林,她闻着烟味儿就难受。
“那吃糖多还得糖尿病呢?”
“反正你昨晚上也答应了,想反悔没门儿!”烟已经让马玉芳没收了。
高加林何尝不知道吸烟的坏处,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很不适应。但是新婚燕尔,他又不想让玉芳不开心。
到了马店,哥哥嫂子们带着孩子在门口迎接。
马家是幸运的,在去年的那场劫难里,马建国挨的那一枪离心脏只差一厘米,子弹取出后没有大碍,马婶儿因为头上戴着头巾,加上王宝玉当时醉醺醺的,力气没用够,她也捡回了一条命。
马晓冬的老婆对这个妹夫感恩戴德,因为高加林看到玉芳被吓出了毛病,决定以后安心致富发家,不再让亲人陷入危险之中,上一次已经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危险。
高加林向杜永清推辞掉了公社治保主任的差事,以后坚决不再掺和公家破案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