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池翻滚如沸，液态的金色雷浆在第五重天的穹顶下凝成一片无边汪洋。张玄立在池畔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柄，目光死死盯着池中若隐若现的漩涡。三日前，这里还只是寻常修士淬体的宝地，可自从圣骸异变后，雷池深处便传来阵阵梵音，似佛陀低语，又似天魔狞笑。
“这池水有问题。”吴妍蹲下身，青丝垂落肩头，手中玉简泛起微光，“今早淬体的弟子中，有七成未按时出关。”她指尖划过玉简上的符文，一道虚影凭空浮现——画面中，两名年轻修士双目赤红，周身雷纹密布，正一步步踏入池心。
“何止是未出关……”刘芒扛着铁棍凑近，眉头拧成死结，“方才我去后山探查，发现淬炼洞府的墙壁上全是抓痕，像是有人被拖进去时拼命挣扎留下的。”他顿了顿，压低嗓音，“更邪门的是，那些抓痕里渗出的血……是金色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雷池突然炸起千重浪。沸腾的雷浆中浮出两具人形轮廓，正是玉简影像中的两名弟子。他们全身皮肤已化作半透明的琉璃状，骨骼间流淌着液态雷电，脸上却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。
“快退！”扣肉猛地从张玄肩头跃下。黑犬形态的它瞬间膨胀成三丈高的啸天神兽，银白鬃毛间流转时空法则的波纹，“雷池在吞噬他们的命魂！”
可那两名弟子仿佛听不见任何呼喊。其中一人抬手握住雷浆凝成的长矛，竟对着自己丹田狠狠刺下。血肉崩裂的瞬间，池底梵音骤然大作，无数金色经文从裂口涌出，裹挟着他的金丹冲入雷池深处。另一人则仰天狂笑，身躯如蜡般融化，与雷浆彻底融为一体。
“是梵音蛊惑。”陈丽突然开口。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，发间玉簪泛起幽光，“你们听——”
池中嗡鸣忽而清晰，层层叠叠的诵经声里，竟夹杂着修士濒死的哀嚎与突破瓶颈时的狂喜。张玄只觉灵台一阵眩晕，体内混沌青莲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，仿佛有无数只手正拽着他的元婴往雷池拖去。
“封闭五感！”扣肉一爪拍碎地面，时空裂隙如蛛网蔓延，将众人与雷池隔开，“这梵音能勾动修士心魔，淬体时吸纳的雷电越多，神魂便越难挣脱！”
吴妍脸色煞白。她方才不过听了片刻，眼前竟浮现出自己突破化神时的场景——只是画面中的她并未端坐洞府，而是站在血海尸山之上，脚下踩着无数同门的尸骸。
“必须毁掉雷池。”张玄咬牙拔出本命剑，剑锋所指之处，青莲虚影在雷海上空绽放。可下一瞬，异变陡生。
池心漩涡中缓缓升起一尊百丈高的雷电巨人。它通体由液态星辰金浇筑而成，胸口嵌着三百六十五颗雷核，每一颗都映着修士扭曲的面容。巨人俯视众人的刹那，梵音化作实质的金色锁链，将扣肉撑起的时空屏障击得粉碎。
“本座乃雷池之主。”巨人的声音震得山峦崩裂，“献上星辰金千斤，可换一日安宁。”
刘芒的铁棍重重砸在地上，溅起一串火星：“放屁！你当星辰金是河滩鹅卵石？”他浑身肌肉虬结，背后浮现上古战巫虚影，“小爷先砸烂你这堆破铜烂铁！”
“慢着。”陈丽忽然按住他手臂，玉簪尖端指向巨人眉心，“它胸口第三颗雷核——里面封着赵长老的元婴。”
众人凝神望去，果然见那颗雷核深处蜷缩着一道模糊人影，正是三日前失踪的仙盟执法长老。张玄瞳孔骤缩，他终于明白为何雷池异变后仙盟迟迟未派人镇压——恐怕高层早已沦为梵音的傀儡。
“交易成立。”巨人忽然抬手，雷池边缘凭空浮现一座青铜巨鼎，“明日此时，若无贡品……”它屈指轻弹，鼎中雷浆泼洒而出，落地即成一片冒着青烟的焦土，“这千里山川，便是榜样。”
待巨人沉入池底，扣肉忽然浑身银毛炸起：“雷池在吸收地脉！”它爪尖勾出一道空间裂缝，众人透过裂隙望去，只见地下灵脉正如血管般搏动，将磅礴灵气源源不断输向雷池。而那些灵气流经之处，山石草木皆生出细密的金色雷纹。
“它在把整个第五重天炼成自己的领域。”陈丽抚过玉簪上的裂痕，眸光晦暗不明，“若放任不管，梵音迟早会侵蚀三十六重天。”
张玄收剑入鞘，青莲道纹在掌心若隐若现。他想起遗骸那句“本座当年亦是被操控的屠刀”，突然冷笑出声：“什么雷池之主，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刽子手。”
夜色渐深时，众人在雷池十里外扎营。篝火摇曳中，扣肉化作人类少年模样，银发如瀑垂落腰间，指尖把玩着一枚时空凝成的骰子：“我倒有个法子——既然梵音靠地脉传播，不如切了它的‘粮道’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吴妍猛地抬头，“逆转灵脉流向？”
“不止。”扣肉骰子一抛，虚空中浮现出三十六重天虚影，“雷池靠地脉吞噬灵气壮大自身，但若我们在上游灵脉埋入‘毒饵’……”他指尖点在第五重天与第六重天的交界处，“比如，把混沌青莲的根须种进灵脉源头。”
张玄霍然起身，本命剑发出清越剑鸣。混沌青莲乃至净之物，与雷池的暴烈能量天生相克。若此法可行，不仅能切断雷池供给，或许还能净化被污染的修士元婴。
“明日我与扣肉去埋根须。”他望向雷池方向，青莲虚影在瞳孔深处徐徐转动，“刘芒、吴妍，你们带人在外围布下困阵。至于陈姑娘……”
“我去取星辰金。”陈丽打断他的话，玉簪在火光中流转幽芒，“既然是交易，总得让那位‘雷池之主’安心等死才是。”
后半夜，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寂静。众人冲进营地东侧树林时，只见一名值守弟子正疯狂抓挠自己的咽喉。他脖子上爬满金色雷纹，双目已完全化作雷电凝聚的球体，口中不断重复着：“不够……还要更多……”
扣肉一爪拍晕弟子，时空之力强行封住他周身窍穴：“梵音在通过地脉扩散。”银发少年脸色凝重，“我们的时间……恐怕不到十二个时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