状元楼上,灯火通明,人声鼎沸。王星所化的高俊,与化身青十一的小青以及其他几位心腹下属围坐一桌,面前摆满了状元楼的特色灵食珍馐,琥珀色的灵酒在夜光杯中轻轻晃荡,映照着窗外汴京城的万家灯火。
众人觥筹交错,开怀畅饮,气氛热烈融洽。高俊面带和煦笑容,听着手下人讲述府中趣事或是此次外出办事的见闻,不时颔首,或插科打诨几句,引得席间笑声阵阵。
畅饮之余,他们的注意力也时不时被酒楼中其他食客的高谈阔论所吸引。这状元楼作为汴京消息集散地之一,三教九流汇聚,谈论的话题包罗万象。有忧国忧民的士子慷慨陈词,点评时政,言语间对蔡京、童贯等权臣颇多微词;
有走南闯北的行商,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各地的奇闻异事、风土人情,偶尔还会提及某些山野精怪、狐仙鬼魅的志怪传说,引得旁人啧啧称奇;也有那自诩风流的文人,低声吟诵着新得的诗词,或交流着某位青楼大家的最新曲目,言语间带着几分暧昧与遐想……
高俊这一桌人,便一边听着这些杂乱的信息,一边互相交流着看法,或调侃,或感慨,倒也不亦乐乎。
说来也有些奇妙,他们这一桌上,修为境界堪称鱼龙混杂。既有已臻真仙之境的高俊与小青,也有那么一两个勉强摸到地仙门槛、负责处理一些需要修为的事务的修士,更有几位纯粹是凭借江湖经验、人情练达而在蔡府立足的凡人管事,甚至还有一位早年混迹江湖、腿脚功夫不错的游侠出身的下属。
这般组合,在这仙凡混居、光怪陆离的地仙界,尤其是汴京这等核心大城,倒也司空见惯。修士与凡人同席共饮,甚至互为上下级,在此界并非奇事。但若是放在修士罕见的小千世界地星,或是那些仙真高踞云端、不与凡俗往来的某些大千世界,恐怕是难以想象的景象。
在高谈阔论中,高俊这一桌人谈论最多、也最为关注的,并非是那些缥缈的仙道传闻或风月韵事,反而是各地蜂起的流寇贼患。
只有王星心中清楚,这些看似不起眼的\"草寇\"之中,有不少可是未来那场席卷天下风暴的核心人物——梁山好汉。
至于北方的金、辽,西北的西夏这些对大宋虎视眈眈的强大外族,他们却是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,即便听到旁人议论,也迅速转移话题。原因无他,他们毕竟是权相蔡京府中的下人,立场站队绝不能出错。
蔡京把持朝政,与这些外族势力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,绝非他们这些下人能够妄加议论的。毕竟,身家性命、前程富贵,都系于蔡府这棵大树之上,言多必失的道理,谁都懂。
王星此刻也是难得放松,心神大部分沉浸在\"高俊\"这个角色中,享受着这片刻的喧嚣与平静。
他心中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琢磨着:\"按那模糊的命数轨迹,接下来要在京城上演的,大概就是杨令公那位后人,'青面兽'杨志卖刀、乃至失陷生辰纲后走投无路的那段戏码了吧?这家伙似乎是个死脑筋,一心想着光耀门楣,重振祖上荣光,可惜时运不济,命途多舛。不过,他此番虽然会受不少磨难折辱,按道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危......\"
王星打定主意,届时便以旁观为主,正好借此机会,更清晰地观察分析一下这地仙界\"梁山\"剧情发展的内在脉络和背后可能存在的推手,以便日后自己若因缘际会需要掺和进去时,也不至于茫然无知,一头陷进去,被动卷入过深的因果。
嗯,正想得美呢,突然,他隐藏在\"高俊\"肉身识海深处、化为无数永不停息、无规则运动的混沌微尘的王星真身,其超越太乙的心神之力猛地一动,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、却带着熟悉剑意与浓烈血腥气的波动,正从汴京城外急速靠近,其后还紧缀着数道充满杀伐与恶意的气息!
电光石石之间,那微尘般的真身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,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涟漪或能量波动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只留下\"高俊\"这个马甲,依旧面带微笑,举着酒杯,与身旁的下属们高谈阔论,神态举止没有丝毫异样,连坐在末席、感知最为敏锐的小青,都未曾察觉到丝毫异常。
而王星的真身,已然出现在了汴京城外数十里处的一片荒僻山林上空。此刻的他,不再是蔡府管事高俊的模样,也不是之前那个在汴京闹出些许风波、手持清风扇的儒雅士子\"文轩\",而是摇身一变,化作了一名虎背熊腰、满脸虬髯、豹头环眼,身着一套陈旧皮甲,手提一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镔铁大刀,浑身散发着草莽豪强气息的游侠。
其周身气机也刻意压制并改变,显露出大约金仙初期的炼体修为,煞气凛然,与之前两个身份的气质截然不同。
至于这个新马甲叫什么名字?王星压根没费心去想。马甲多了,名字不过是个代号,爱叫谁就叫谁吧,应付过眼前局面再说。
他的目光如电,瞬间锁定了下方山林间正在发生的一幕——只见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,正踉跄奔逃,原本清冷绝尘、宛若冰霜雪莲般的姿态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披头散发、衣衫破损、浑身浴血的狼狈模样,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点,正是许久未曾有消息传来的李清照!她此刻嘴角溢血,面色苍白如纸,显然已是强弩之末,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。
而在她身后,十余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、面蒙黑巾的修士,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,紧追不舍。这些人出手狠辣刁钻,道道乌光、阵阵阴风,皆蕴含着致命的杀机,不断袭向李清照的后心、头颅等要害,口中还发出嚣张的狂笑与污言秽语,似乎视她为囊中之物,戏耍之余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
\"小娘皮,看你还能往哪里逃!\"
\"束手就擒,还能留你个全尸!\"
\"中了老祖的'蚀骨幽魂钉',神仙难救!哈哈!\"
\"不像是天狱的风格......\"王星眼神一寒,心中虽疑窦丛生。他心念电转,但此刻形势危急,容不得他细想。眼看一道乌黑的梭形法宝带着凄厉的鬼啸之声,即将洞穿李清照已然迟缓的身形,王星所化的\"大胡子\"动了,他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,对这等追杀他挚友、招招欲取其性命的恶徒,唯有雷霆手段,彻底铲除!
没有怒吼,没有征兆。他一步踏出,身形仿佛融入了风中,下一个刹那,便已悍然切入追杀者与李清照之间。手中那柄看似笨重的厚背大砍刀,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,简简单单地一记横斩!
这一刀,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,唯有快!极致的快!以及蕴含在极速之中的,一股沛然莫御、仿佛能斩断一切的恐怖力量。
\"嗡——!\"
刀锋过处,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雷鸣,声音短促而剧烈,骤响即熄。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扭曲波纹,以刀锋为起点,瞬间扩散开来,扫过那十余名黑衣人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那些黑衣人脸上的狞笑、眼中的残忍、催动法宝的手势,全都僵住。下一刻,连同他们祭出的法宝、护体的灵光,乃至他们自身的血肉骨骼,就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,又像是被无形巨力碾过的沙雕,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、消融,最终化作最细微的尘埃,飘散在空气中,连一丝血迹、一点残骸都未曾留下。
原地,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雷火气息,仿佛刚刚确实有一道异常猛烈的天雷劈落于此,焚尽万物。
赋诗云:
酒宴未歇惊变生,虬髯客现雷霆鸣。
剑仙染血危旦夕,刀光过处魍魉清。
暗局初显迷雾重,挚友重逢疑窦生。
万里遁形谋后计,风云将起待龙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