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徽帝驾崩、许琅弑君谋逆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海州城内疯狂蔓延,张定方派出的亲兵面色铁青地回报时,许琅正在大营内看着海州城的城防图。
“公爷,消息压不住了!”
亲兵声音带着喘息,“不知哪个天杀的放的风,现在满城都传遍了!”
“茶楼酒肆、街角巷尾,到处都在议论!”
“有人说..说您知人知面不知心,竟敢弑君,是国贼!”
“也有人说杀得好,骂永徽帝是昏君,但但声音太小,很快就被骂您的声音淹没了,老百姓现在看我们黑袍军的眼神都变了!”
听到这话,帐内顿时炸开了锅。
“这些人也太不知好歹了,公爷这些天带着咱们黑袍军扫灭了多少流寇,他们也不知道感恩!”
牛大力一脸怒意。
其他诸将虽未言语,但脸色却很是难看。
一旁的许琅却是面无表情,目光从城防图上抽离出来,一一扫过诸将。
民意如潮,可载舟亦可覆舟。
福王这一手舆论煽动,就是要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,孤立黑袍军!
“知道了。”
许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传令各营,约束部众,不得与民争辩,更不得冲突。”
“坚守岗位,违令者,斩!”
亲兵应了一声,很快领命而去。
就在这时,一骑快马自王府方向疾驰而来,马上骑士高举王府令牌,高呼:“王爷有令!请镇国公即刻过府一叙!”
来了!
帅帐内,气氛凝重如铁。
“大帅公爷,不能去!这分明是鸿门宴!”
牛大力第一个炸毛,“那老狗肯定设好了刀斧手,就等您去自投罗网!”
张定方沉声道:“福王此时相召,必是认定公爷身陷绝境,欲行威逼利诱或直接加害之举。
“王府乃龙潭虎穴,公爷三思!”
其余将领也纷纷劝阻,群情激愤。
许琅抬手,压下所有声音。
“福王想见我,那就见,这层窗户纸是时候捅破了。”
他看向张定方,“定方,你留下,按昨夜部署,水师大营若有异动...”
“末将明白!”
张定方抱拳,“只要水师敢动一兵一卒,末将必率黑袍军先发制人,直捣其巢穴,搅他个天翻地覆!”
“好!”
许琅点头,又看向牛大力,“大力,点五十亲卫营最精锐的兄弟随我赴宴。
“记住,甲不离身,刀不离手!”
“得令!”
牛大力狞笑一声,眼中凶光毕露,“俺老牛倒要看看,王府的刀斧手够不够俺这斧头砍的!”
......
福王府,今日气氛格外肃杀。
朱门洞开,却无丝毫迎客的热闹。
两列王府亲卫盔甲鲜明,手持长戟,从大门一直排到正殿前的广场,目光冰冷,如同泥塑木雕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许琅一身玄甲,外罩玄色大氅,龙行虎步,当先而行。
牛大力倒提巨斧,如同护法金刚紧随其后。
五十名黑袍亲卫,人人覆面,只露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,步伐整齐划一,铁甲铿锵,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,沉默地跟在后面。
他们散发出的百战煞气,竟隐隐压过了王府卫队刻意营造的肃杀氛围。
正殿内,福王云澜端坐主位,一身紫金蟒袍,气度雍容,只是眉宇间那抹志得意满的阴鸷再也掩饰不住。
他左侧坐着新任水师大都督苏国瑞,一身崭新将袍,腰挎宝剑,眼神闪烁,带着一丝紧张和不易察觉的亢奋。
右侧则是定波营主将何涛,其目光死死盯着进门的许琅,如同盯着猎物。
此外再无旁人。
空旷的大殿,更显压抑。
“哈哈哈....贤侄,你终于来了!”
福王笑容满面,“如今海州风雨飘摇,京都更是天翻地覆,你我叔侄是该好好谈谈了!”
许琅站定,无视福王伸出的手,开门见山道:
“王爷,不必假惺惺了1”
“我只问一句,小娥是不是你安排的?”
大殿瞬间死寂!
福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,慢慢收敛,最终化为一丝阴冷的玩味。
他缓缓坐回主位,端起茶盏,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,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“是,又如何?”
福王脸上浮现回忆之色,“小娥这孩子是几年前我从一个山沟里捡回来的,那时候他的父母因为交不起地租只能她成了流民,可惜最后还是死在山贼的刀下。”
“我能察觉她对这世道的仇恨,觉得会是一个不错的苗子,于是稍加培养了一番。”
“本来没抱什么希望,没想到还真让她成了,倒是可惜我准备的其他后手了。”
许琅闻言脸色一怔。
他没想到小娥竟然有如此悲惨的过往,还被福王当成了一柄用完就扔的刀子。
“对了,小娥这事你父亲也不知道,是我用计让你父亲碰上小娥的。”
福王脸上带着一丝玩味,“你父亲原本是我谋反同伙,但这段时间随着你的功劳越立越大,他反而有些动摇了。”
“所以我便用了小娥这手棋,既杀了我那不成器的哥哥,又让你成了弑君谋逆之贼,还逼得你父亲不得不继续在我的贼船上一条道走到黑。”
许琅脸色很是难看,出声质问道:
“你是大乾的亲王,为何要杀陛下?”
福王放下茶盏,抬眼看向许琅道:“永徽?哼,志大才疏,刚愎自用!猜忌功臣,宠信奸佞!”
“把好好一个大乾江山,弄得乌烟瘴气,民不聊生!”
“这样的昏君,活着也是祸害,本王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!”
许琅看着福王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,胸中怒火翻腾,最终化为一声充满鄙夷的怒斥。
“替天行道?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!”
“为了你的一己私欲,不惜勾结外寇引狼入室,纵容海寇上岸烧杀抢掠,屠戮我大乾子民!”
“多少村庄化为焦土?多少百姓曝尸荒野?多少妇孺惨遭凌辱?!
“福王,你为了谋反视人命如草芥,其心之毒,天理难容,还敢妄言替天行道?!”
福王一脸浑不在意地说道:“我之所以放那些流寇上岸,目的就是把马上要回京的你引回来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带着蛊惑:“许川,你我都清楚,你回京都,等待你的是什么!”
“太子小儿心胸狭隘,岂能容你?”
“长公主一系已被他连根拔起,下一个,就是你!”
“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与本王联手!”
福王张开双臂,“不怕告诉你,本王已得东瀛萨摩强援,而且我海州水军如今坐拥七万精锐,艨艟如云。”
“如果再加上你麾下这百战不败的黑袍军,你我联手,横扫天下,易如反掌!”
“到时,本王登临大宝,你,便是一字并肩王!
“大乾半壁江山的盐业,尽归你手!”
“如何?这条件够不够丰厚?”
许琅脸色微怔。
他没想到,福王竟是存了拉他下水的打算,而且还许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。
要是放在别的时候,他还会考虑考虑。
但他最烦被别人利用,也不想跟福王这种货色同流合污,所以断然拒绝。
福王脸上的从容终于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狰狞!
他猛地一拍扶手,厉声道:“许川,你别不识抬举!”
“本王是在给你一条生路,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?”
“你弑君谋逆,天下皆知,现在已是丧家之犬,人人得而诛之!”
说到这,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许琅,神色充满了嘲弄之意。
“对了,忘了告诉你。”
“你以为你藏得很深?但我早就得知如今垄断数州私盐生意的赤潮帮跟你有关系。”
“我说得对吗?许大当家?”
许琅瞳孔骤然收缩!
他没想到福王竟然知道了这件事!
看到许琅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,福王得意地笑了:“很意外?你以为靠许山那个废物打掩护,就能瞒天过海?”
“本王在海州经营多年,眼线遍布!若非本王默许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就凭你们那群盐枭能发展到今日这般气候?”
“本王早就等着这一天,等着将你和你的赤潮帮一同收入囊中!”
他再次抛出诱饵,声音充满了诱惑:“许川,只要你归顺本王,一字并肩王和半壁盐业,唾手可得!”
“你的赤潮帮依旧由你掌控,我们共享这万里江山!”
“否则...”
福王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阴狠,“如果不答应,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!
“本王将以亲王之尊,替天行道,诛杀你这弑君谋逆的国贼!”
“天下人,只会拍手称快!”
一旁的苏国瑞与何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,几乎同时拔剑厉喝一声。
“诛杀国贼!”
殿外,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!
无数王府亲卫手持刀枪弓弩,瞬间将大殿门口堵得水泄不通!
肃杀之气,瞬间弥漫整个大殿!
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。
面对这绝杀之局,许琅却突然放声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...福王,就凭你这群土鸡瓦狗也想拿下我?”
笑声未落,他眼中寒芒爆射,厉声断喝:“大力!随我杀出去!”
“吼!!!”
牛大力早已按捺不住,发出一声震天咆哮!
手中宣花巨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,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,猛地劈向挡在殿门最近的几名王府亲卫!
“噗嗤!”
血光迸现,骨肉分离!
那几名精锐亲卫甚至来不及反应,便被狂暴的巨力连人带甲劈成了两半!
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四散飞溅,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大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