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镇岳带着燕山军,用一天一夜的时间,像磨豆腐一样;
彻底磨碎了滁州军早已绷到极限的士气。
夜里,有残存的滁州军想趁着黑暗突围,刚摸到村口,就被燕山军的箭雨逼了回去;
骑兵们的箭像下雨一样落在突围队伍里,惨叫声让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动弹。
第二天清晨,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,照在石沛村的废墟上;
很多土房塌了半边,院子里堆着尸体,路边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。
残存的滁州军撑不住了,一个个举着双手,从土房里慢慢走出来;
有的士兵连衣服都没穿,光着膀子;
壮丁们更是面黄肌瘦,眼神里满是绝望,像一群待宰的羔羊。
高镇岳手里握着马鞭,看着眼前的俘虏。
抬起马鞭,指了指村里的尸体,朗声道:
“都听着!把村里的尸体全清理出来,堆到村外的空地上烧掉!
别留着发臭,招了苍蝇!”
俘虏们不敢怠慢,在燕山军的监视下,开始清理村里的尸体。
直到尸体被一一清理出来,高镇岳才看清这场混乱的全貌:
滁州卫指挥萧明的尸体被发现在村口的土房门槛旁;
胸口插着一把生锈的枪头,枪柄上还缠着他的衣角,显然是被溃散的乱军捅死的;
五个千户里,有四个死在了乱军中,一个被踩断了脖子,一个被刀劈中了脑袋,还有个大腿上插着木叉子,死不瞑目;
剩下的一个千户也受了重伤,躺在地上哼哼唧唧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现实里的仗,可关不了‘友伤’。
自己人杀起来,往往比敌人更狠;
这场混乱里,滁州军战死的不过千余人,还有不少是被自相践踏、自相残杀致死的。
清理完尸体,高镇岳看着眼前的几千俘虏,朗声道:
“都听着!从今天起,你们都跟着我们燕山军干活,修码头、造船、运物资!
不白干,我们燕山军的规矩会给你们发钱,管饭,等我们退兵后放你们回家!”
俘虏们愣了一下,脸上满是不敢置信;
他们这辈子,要么被官府拉去服徭役,一分钱没有,自备干粮;
要么在卫所当兵,半年了连军饷都领不到,哪见过抓俘虏还发钱管饭的?
有人不信想开口问,可看着高镇岳腰间的雁翎刀,又把话咽了回去,只能乖乖点头。
高镇岳早就习惯了这种反应。
燕山军不管是吕小步还是冉悼,杀人归杀人,但他们在江北拉人干活;
哪怕是拿刀架着,也从来都是真金白银给粮给钱;
周边的寺庙、庄园打下来,有的是粮饷可支;
拿出一部分来维稳当地,比纯粹靠武力镇压打治安战省事多了。
他让人把俘虏分成十人一组,用绳索拴住,准备带回营地。
路上,有俘虏偷偷议论:“你说,他们真会给咱们发钱吗?”
“他……他说的是真的?抓俘虏还发钱?”
“不知道……我觉得发钱不会,但管饭也好啊,总比饿死强。”
“可别乱跑,要是被发现了,咱们都得遭殃!”
纯粹靠武力,盯着两千人干活,至少要一百个燕山军看守才能维稳;
可一旦燕山军愿意给钱发粮,没两天,哪怕十个人,也能不费力的看住两千人乖乖干活。
这些百姓和士兵,平时被大魏官府白嫖惯了,突然 干活有饭吃、有钱拿,根本不会闹腾?
甚至会主动举报想逃跑的同伴,怕连累自己丢了工钱,连带着同组的人也受罚。
强大的暴力从来只是燕山军的底层威慑。
在江北这片南北纵横两百多里的占领区;
燕山军靠的从来不是“纯粹暴力统治”,而是“军事威慑+钱粮激励”;
这样就可以不用派大量兵力去天天镇压打治安战;
只要按时给粮发钱,地方上就能自发稳定运转;
庄田和寺庙里又没有平头老百姓的财产。
俘虏和民工们会乖乖听话做工去造码头、修船、运物资;
把燕山军的主力从繁重的治安和看守任务里解放出来;
让他们能专心机动作战抄掠大户,避免在敌境陷入麻烦的治安战。
抢一万户百姓不如抢一座庙一个王庄。
当然,燕山军也清楚,这些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,别指望他们跟着燕山军卖命打仗;
只要他们能把后勤工作做好,就够了。
这种模式,是燕山军的军师孙长清和总参谋长吴启定下的;
纯粹的暴力威慑太费钱费兵,只有加上钱粮雇佣当地人,才能以最小的代价,换取占领区最大的控制力。
就在俘虏们准备出发时,一个燕山军士兵上前禀报:
“千户大人!在俘虏里发现了个奇怪的人,皮肤白净,不像是当兵和做工的!”
高镇岳皱了皱眉,翻身下马,跟着士兵走过去。
只见俘虏队伍最后面,缩着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人,低着头,肩膀微微颤抖。
高镇岳走过去,用马鞭抬起他的下巴;
这人脸色苍白,眉清目秀,虽然脸上沾了泥,但还是能看出保养得很好;
尤其是那双手,纤细白皙,没有一点伤痕和老茧,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主,根本不是丘八和壮丁。
“你是谁?”高镇岳盯着他的眼睛,语气冰冷。
那人浑身一抖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带着哭腔:
“将军饶命!小人……小人是宫里的太监,是奉陛下的旨意,来滁州传旨的!”
高镇岳眼睛一亮——太监?还是传旨的?这可是个活口!
吕将军想弄明白大魏调兵的意图,这个太监,说不定能问出点东西来。
他赶紧追问:“你的人呢?”
“我带的两个东厂番子……都在乱军里死了!”
“死……都死了!”
太监哭着说,“昨天夜里混乱的时候,他们被乱军推搡,不知道被谁砍了……
小人躲在土房的柴堆里,才活下来的!
将军,求您饶了我吧!我就是个传旨的,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
高镇岳冷笑一声——什么都不知道?
带回燕山军大营保管什么都会知道。
他当即下令:“来人!派一支十人小队,把他绑起来送到吕将军的大营里!
路上看好了,别让他跑了,也别让他死了!要是出了差错,你们也别活了!”
“是!”
亲兵立刻上前,用绳索把太监绑得严严实实,连胳膊都捆在了身后;
又找了块破布,塞住了他的嘴,碎碎念很烦。
太监一边挣扎,一边“呜呜”地哭,眼里满是恐惧。
高镇岳懒得理他,转身对着俘虏们喊:“都动起来!再磨蹭,今天的饭就别吃了!”
俘虏们赶紧起身,跟着燕山军的士兵,朝着全椒县的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