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票?”乘警眉头紧锁,声音严厉起来,“没票你们怎么上的车?还强占别人座位?还拿人家孩子的东西?这是严重的无票乘车和扰乱秩序行为!跟我到乘务室去说清楚!”
一听要去乘务室,老妇人彻底慌了神,腿一软差点坐地上。
“同志!同志!我们……我们有票!有站票!我们……我们这就走!这就走!”
快过年了,车票紧张,他们一家三口没买到坐票,只买到了站票,可只占了一站路,小孙子就受不住,开始哭闹起来。
老妇人听到一旁有人说起火车上还有卧铺票,可以睡觉,可舒服了。
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,拖家带口就寻找卧铺车厢去了,不得不说,她运气还挺好,真的让她找到了。
其实,她要是找个没有人的位置,悄悄的眯一会儿,别人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现,谁知道她偏偏纵容孙子抢别人的座位。
老妇人手忙脚乱地去拉地上的蛇皮袋,又去拽还在抽泣的孙子,“快走快走!”
可小男孩根本不愿意走,站票要一直站着,太累了,他要躺着。
小男孩开始撒泼打滚:“我不走,奶,我就要住在这里,这里舒服。”
“再不走,警察把你抓走!”
小男孩听到这话,吓坏了,忙偷着看看两个乘警同志。
看着乘警一脸严肃的样子,小男孩缩缩脖子,不敢继续闹腾了。
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坐火车要被警察抓走,他想着,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坐火车了……
老妇人拉着孩子走了,年轻女子也急忙拖着剩下的行李赶紧跟着婆婆,三个人像打了败仗的逃兵,在乘警严厉的目光和周围乘客鄙夷的注视下,灰溜溜地挤过人群,朝硬座车厢的方向仓皇逃去。
临走前,那老妇人还恶狠狠地回头剜了姜海棠和陆良辰一眼,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什么。
乘警对着他们的背影警告道:“下次再发现无票占座、扰乱秩序,直接交前方大站派出所处理!”
然后他转向陆良辰和姜海棠,脸色缓和了些:“同志,不好意思,让你们受惊了。出门在外,什么样的人都有,多理解。铺位你们安心休息,有事再叫我们。”
\"谢谢乘警同志。\"陆良辰下颌微收,深褐色瞳仁里沉淀着让人安心的沉静。
姜海棠抱着抽抽噎噎的小桃子向乘警道道谢。
乘警看着还在抽抽搭搭,沾着泪痕的睫毛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一般的小桃子,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,递给小桃子。
“小朋友,叔叔请你吃糖,吃了糖,不能再哭了哦!”
等乘警制服的藏蓝色身影消失在车厢连接处,列车的机械轰鸣声重新占据听觉。
陶奶奶感叹道:“唉,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,亏得你丈夫镇得住,要不然,就要啊被欺负了。
陆良辰没接话,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被揉皱的小花被,仿佛在抚平女儿受惊的情绪,布料上沾着的碎屑簌簌落在地板上。
他把小花被递给女儿。
“小桃子不哭了,看,被被回来了。”姜海棠抱着女小家伙轻声哄着,眼眶也有些发红。
小桃子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小被子,小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,抽噎声渐渐小了。
姜海棠才回头对陶玉和说:“陶奶奶,刚才谢谢您和晓梅姐。”
“客气啥呀,你不是还帮了我。”陶玉和摆摆手,回到自己的铺位去了。
事情虽然过去了,但姜海棠觉得憋屈的很,她自来想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可她没有犯人,为什么还会有人。
陆良辰冷硬的轮廓柔和下来,他轻轻拍了拍姜海棠的肩膀安抚。
姜海棠望着陆良辰冷峻侧脸,突然觉得眼眶发胀。
陆良辰察觉小姑娘情绪不佳,宽厚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。
“我好像越来越脆弱了。”姜海棠有点羞涩地说。
以前,什么事都需要自己扛着的时候,她可不是现在这样。
果然,只有被心疼的人,才有资格脆弱撒娇。
“别往心里去,就是几个不着调的,犯不着为了这个生气,气坏了自己不值得。”
姜海棠也知道,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生气,可心里,这股气就是咽不下去。
陆良辰说话的时候,不时的警惕的目光偶尔扫过车厢连接处,似是在看那一家三口会不会再回来。。
姜海棠看到小桃子眼皮直打架,口水都要流下来了,忙看看手表,时针已经快指向一点。
“不生气了,我们吃饭。”
她从包里将中午的吃食拿出来,她拿出一饭盒的煎饼,再拿出一饭盒的凉拌土豆丝,最后拿出一罐牛肉酱。
“我们中午先吃煎饼卷菜,加上点牛肉酱。”
打开盖子,煎饼特有的麦香混着土豆丝的醋香扑面而来,牛肉酱上油花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。
\"尝尝我新学的卷饼,\"她冲丈夫眨眨眼,\"保证比食堂大师傅做得还香。\"
姜海棠说着,又到旁边的铺位邀请陶玉香和赵晓梅祖孙二人一起吃饭。
陶玉香说道:“不了,不了,我们带吃的了。”
姜海棠也没有勉强,回到位置,陆良辰已经打了热水回来,冲了一杯麦乳精。
“你先喝两口水,我卷饼。”
“我来吧。”
“卷饼我会,你放心交给我吧。小桃子,爸爸给你卷饼好不好啊?”
小桃子蔫蔫地点头:“好!”
“小桃子不想吃爸爸的卷饼吗?”陆良辰虽然知道小闺女是为什么不高兴,但还是故意说。
小桃子挤出一抹笑容说:“不是的,小桃子喜欢吃爸爸的卷饼。”
陆良辰已经卷好了第一个卷饼,递给小桃子。
“谢谢爸爸!”小桃子十分乖巧可爱地道谢,然后小嘴巴一动一动地开始啃卷饼,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。
姜海棠舀起一勺麦乳精递到小家伙嘴边,甜丝丝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。
\"好吃!\"孩子眼睛亮晶晶的,沾着酱汁的嘴角终于扬起久违的弧度。
第二个卷饼,陆良辰给了姜海棠,然后他又连着卷了好几个饼,看着姜海棠和小桃子两个人情绪都不错,他冷峻的眉眼彻底舒展,他喉结滚动,大口吃着卷饼。
三个人吃了简单的午饭后,姜海棠搂着瞌睡到不行的小桃子在一个铺位上,陆良辰躺在对面的铺上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车窗,在火车的摇晃中,他们渐渐沉入梦乡。
姜海棠再次睁眼,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。
车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搬运行李声,四个年轻的男女,叽叽喳喳地踮脚往行李架上塞麻袋。
瞧见姜海棠醒来,一个女青年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笑,说道:“不好意思,吵醒你了。”
姜海棠坐起身说:“没事,该起来。”
正说着话,帆布包带缠住了开口的年轻姑娘的麻花辫。
\"我帮你!\"姜海棠利落地站起身,双臂稳稳托住沉甸甸的包裹。
年轻姑娘涨红着脸道谢。
几个人将行李放好之后,各自爬上自己的铺位。
刚才和姜海棠说话的女青年正好在姜海棠的斜上方,她笑着说:“你的力气好大,比我们生产队的壮劳力还大!”
“从小干活,有一把子力气。”
“我们是下乡的知青,我叫金又晴,我们四个是在同一个县里下乡的,这次一起请假回京城探亲的,你也是去京城探亲吗?”
显然,女知青是个非常健谈的人,姜海棠虽然遇到过不少热情的人,但这么外放的人,还真是第一次见。
“嗯,我们也是回家探亲的。”姜海棠回答。
“你看着挺年轻的,已经结婚了吗?”
姜海棠对于这个问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,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一下。
另外一名女知青大概是感觉到姜海棠的尴尬了,笑道:“这位同志,您别介意,金知青就是这样的性格。”
金又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,自己太没有边界感了。
她忙笑着说:“我就是觉得你挺面善的,想着和你多说几句话,你别介意啊。”
姜海棠微笑着摇摇头,表示自己不介意。
“同志,你好,未来的路途,我们要一起走,要是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,请您多多包涵。”
上铺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许是担心金又晴说错话,索性提前向姜海棠道歉。
姜海棠觉得,这几个年轻人还挺不错的,这一路上,应该会很平稳。
“我没事,我觉得,金知青这样挺好。”姜海棠笑着看着金又晴,这样的姑娘,确实很好,一看就很好打交道。
“我们先休息休息,今天天不亮就起来赶路了。”
几个知青躺在铺位上,不多时候,都睡着了。
直到车厢重归寂静,姜海棠小心翼翼摊开纸张,铅笔在方格纸上沙沙游走。
她最新计划设计的这几款是打算参加广交会的,因此,在设计上,就不能墨守成规,必须要大胆,在保留传统元素的基础上,还要与当前流行趋势接轨。
将传统盘扣元素与几何图案反复交织,窗外呼啸的风声里,新的设计灵感正在笔尖绽放。
她时而拧眉,时而微笑,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图稿,希望能达到最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