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:仲景演经方,麻黄汤立极
建安年间,南阳郡瘟疫横行,十室九空。张仲景望着满街的病患,想起少年时“宗族二百余口,未十年死者三之二”的惨痛,将《神农本草经》揣在怀中,在南阳城东的“济世堂”坐堂行医。案头的竹简上,“麻黄,味苦,温。主中风,伤寒头痛……”二十九个字,被他摩挲得发亮。
一位商旅被抬进医堂,面色青灰,恶寒战栗,无汗而喘,脉浮紧如弓弦。张仲景诊毕,提笔写下:“太阳病,头痛发热,身疼腰痛,骨节疼痛,恶风无汗而喘者,麻黄汤主之。”方中麻黄三两为君,桂枝二两为臣,杏仁七十枚为佐,甘草一两为使——正是对《神农本草经》“发表出汗、止咳逆上气”的精准演绎。
药汤煮好,棕黄色的汤汁泛着微沫,辛烈的苦味弥漫开来。商旅喝下,覆被片刻,便周身汗出,如春雨沾衣,喘止痛消。张仲景在《伤寒论》中批注:“汗出以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,不可令如水流漓,病必不除。”这正是对《神农本草经》“发表出汗”的节度把握——既需发汗祛邪,又忌过汗伤正。
他还创“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”,治“汗出而喘,无大热者”。有个孩童患“肺热咳喘”,痰黄黏稠,张仲景用麻黄配石膏,一温一寒,一宣一清,孩童汗出热退,痰喘立止。弟子问:“师,《神农本草经》言麻黄‘温’,何以配石膏之‘寒’?”仲景答:“经言‘去邪热气’,非麻黄能清热,乃借其宣透之力,引内热随汗而出,石膏辅之清其余热,此‘相机而行’也。”
在《金匮要略》中,张仲景更将麻黄用于“风水”(水肿),创“越婢汤”,以麻黄配生姜、石膏,治“一身悉肿,恶风,脉浮”。有个农夫下肢肿如瓮,喝下越婢汤,尿量陡增,三日而肿消。仲景叹:“《经》言麻黄‘破症坚积聚’,此‘积聚’非独瘀血,水饮亦属其列,宣阳利水,其理一也。”
张仲景的方剂,如《神农本草经》的枝叶,从“主中风伤寒”的主干上,生发出“发汗解表”“宣肺平喘”“利水消肿”的繁茂枝条,让麻黄的临床应用有了可循之法。
第七章:弘景注经义,产地辨优劣
南朝齐梁年间,茅山深处的华阳隐居,陶弘景正校注《神农本草经》,编纂《本草经集注》。案头摊着各地送来的麻黄标本:有陇西产的,茎秆粗壮,节密色深;有江南产的,茎细节疏,色浅味淡;还有西域来的,带细小的红色斑点,辛味最烈。
“《经》言麻黄‘味苦温’,然产地不同,性味亦异。”陶弘景提笔,在《本草经集注》中补记:“麻黄生晋地及河东,立秋采茎,阴干。色青、节密、味烈者佳,江南者不堪用。”他亲自尝过不同产地的麻黄,发现陇西麻黄发汗力强,江南者则弱,印证了“道地药材”的重要性。
他还补充了麻黄的形态:“茎端开花,黄赤色,子如覆盆子,小而圆。”又记录炮制之法:“去节,煮之去上沫,恐令人烦。”这是对《神农本草经》的细化——古人用麻黄,常觉服后心慌,陶弘景发现,麻黄节有“升散太过”之弊,去节后则平和;煮去上沫,更能减其燥烈。
有个僧人患“风湿痹痛”,肩臂不能抬举,陶弘景用陇西麻黄配桂枝、独活,僧人喝药后微汗出,疼痛渐消。他对弟子说:“《经》言麻黄‘主中风’,此‘风’非独外感,风湿入络亦属之,借其温通之力,透邪出表,与《经》义暗合。”
陶弘景的注文,如为《神农本草经》的麻黄条目,添上了“产地”“形态”“炮制”的注脚,让后世医者不仅知其然,更知其所以然。他强调:“用药如用兵,知其地、辨其形,方能尽其才。”
第八章:思邈创炮炙,蜜炙缓其烈
初唐贞观年间,京兆华原的孙氏庄园,孙思邈正试验麻黄的炮制之法。他将麻黄段倒入蜜盆,拌匀后用微火翻炒,直到蜜液渗入茎秆,不粘手为止。“《经》言麻黄‘温’,性烈,若遇虚人咳喘,恐发汗太过。”孙思邈对弟子说,“蜜味甘润,能缓其燥烈,润肺止咳,两全其美。”
有个老妇患“久咳”,痰少而黏,咽干口燥,用生麻黄则咳甚,用蜜炙麻黄配杏仁、贝母,竟三剂而愈。老妇叹:“这药甜丝丝的,不像之前那么呛人,肺里像被水润过。”孙思邈在《千金要方》中记:“蜜炙麻黄,主久咳上气,得杏仁、贝母良。”
他还创“麻黄汤”的变方,如“小青龙汤”(麻黄配桂枝、细辛、半夏),治“咳逆倚息不得卧”(寒饮咳喘),将《神农本草经》“止咳逆上气”与“去邪热气”结合,兼顾寒饮与郁热。有个渔翁冬日捕鱼受寒,咳喘痰稀如泡沫,喝下小青龙汤,痰唾涌吐,咳喘立止。
孙思邈更重视麻黄的“禁忌”,在《千金翼方》中警示:“凡麻黄,若脉微弱、汗出、恶风者,忌之,恐亡阳。”这是对《神农本草经》的补充——经言其功,未言其禁,思邈以临床经验补之,让麻黄的应用更趋完备。
第九章:时珍释“积聚”,通阳破瘀滞
明代嘉靖年间,蕲州的本草堂,李时珍正修订《本草纲目》。他翻着《神农本草经》“破症坚积聚”的记载,眉头微蹙——历代医家多言麻黄发汗平喘,对“破积聚”鲜有详述,这“积聚”究竟何指?
他遍查医案,见宋代《太平圣惠方》用麻黄配当归、川芎治“产后瘀阻腹痛”,元代《丹溪心法》用麻黄配威灵仙治“风湿痹痛,关节僵硬”。时珍恍然大悟:“‘症坚积聚’者,非独瘀血肿块,凡寒邪凝滞、气血不通所致的‘郁滞’,皆属其列。麻黄温通阳气,如春日融冰,冰融则江河畅,阳通则瘀滞散。”
他在《本草纲目》中释麻黄:“麻黄乃肺经专药,故治肺病多用之。然其性温通,亦可散阴疽(寒性疮疡)、破症结,皆取其通阳散寒之力。”有个猎户肩生“阴疽”,漫肿无头,皮色不变,李时珍用麻黄配鹿角胶、白芥子,猎户服后,疽顶破溃,流出清稀脓液,渐而愈合。
对《神农本草经》“去邪热气”,李时珍更明确其理:“麻黄发汗,非能清热,乃散其郁热。如火闭于室,开门则烟散,麻黄即其‘开门’之具也。”他还记录麻黄根的功效:“与茎相反,能止汗”,补《经》之所未及。
《本草纲目》中的麻黄,如《神农本草经》的老树,在“破积聚”的根须上,又生发出“散阴疽”“通经络”的新根,让这味药的临床价值愈发深厚。
第十章:经义传千古,草木活人间
清代乾隆年间,《神农本草经》被收入《四库全书》,麻黄的记载被无数医家批注、阐释。叶天士在《临证指南医案》中,用麻黄配熟地治“阳虚外感”,取其“温通而不伤阴”;吴鞠通在《温病条辨》中,创“麻杏石甘汤”治“温病邪在肺卫”,是对“去邪热气”的延伸。
民国时期,张锡纯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,用麻黄配石膏治“肺炎喘嗽”,说:“麻黄性温,石膏性寒,二药并用,温寒相济,能宣通肺气,清透邪热,此《神农本草经》‘去邪热气’之真谛也。”
当代,麻黄仍是中医临床的“发汗解表第一药”。其有效成分麻黄碱被现代药理学证实:能兴奋汗腺,促进发汗;能松弛支气管平滑肌,缓解咳喘;能扩张外周血管,改善微循环——这些现代研究,竟与《神农本草经》“发表出汗、止咳逆上气、破症坚积聚”的记载一一印证。
在甘肃、内蒙古的麻黄种植基地,药农们仍遵循着“立秋采茎,阴干去节”的古法;在中医院的药房里,蜜炙麻黄、麻黄绒等炮制品种类齐全,应对不同体质;在抗疫方剂中,麻黄常与杏仁、石膏配伍,发挥“宣肺泄热”之效。
这株从《神农本草经》中走出的草,历经两千年,仍在护佑人间。
结语:经为源头水,流润万代春
《神农本草经》对麻黄的记载,如源头活水,滋养了后世中医的江河。从张仲景的麻黄汤到张锡纯的麻黄石膏配伍,从陶弘景的产地辨析到现代药理学研究,所有的创新与发展,都未脱离“味苦温,主中风伤寒,发表出汗,去邪热气,止咳逆上气,破症坚积聚”的根本。
这二十九个字,是古人对麻黄本性的精准把握:不夸大,不缩小,直指核心。它告诉我们,中药的智慧,在于“识其性、用其长、避其短”——麻黄性烈,却非“猛毒”,如良将善战,需智者驭之。
如今,当我们翻开《神农本草经》,触摸“麻黄”二字,仍能感受到穿越时空的力量。那是上古医者尝草的勇气,是张仲景临证的精准,是陶弘景校注的严谨,是李时珍探索的执着……无数医家的智慧,凝结在这枚竹简上,化作中医传承的血脉。
麻黄的故事,远未结束。它仍在山间生长,在药房配伍,在临床救人,更在《神农本草经》的字里行间,诉说着中医“源于实践,归于临床”的永恒真理——草木有性,医道有源,传承不息,生生不已。
赞诗
汉简凝经义,麻黄载史篇。
苦温通肺卫,发表散寒烟。
仲景方中见,弘景注里传。
千年如一日,草木活人间。
尾章
故宫博物院的“文渊阁”复刻馆,一卷《神农本草经》的仿品静静陈列,其中“麻黄”条目下的注解,密密麻麻,是历代医家的手迹。有参观者驻足,指着“发表出汗”四字,问身旁的老中医:“这古人的记载,真能信吗?”
老中医笑了,指着窗外的阳光:“你看这阳光,两千年前照在麻黄上,如今仍照在我们身上。《经》中的记载,就像这阳光,从未改变,只是后世的我们,学会了用不同的容器承接它罢了。”
阳光穿过窗棂,落在“麻黄”二字上,墨迹仿佛活了过来,与山间的麻黄、药房的饮片、临床的方剂,连成一条跨越时空的线,线的起点,正是那枚刻着“神农本草经”的竹简。
(全文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