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隆——!!!”
又一发敌人的122毫米榴弹炮炮弹,拖着长长的、令人心悸的尖啸,狠狠地砸在了我们阵地中央!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,整个猫耳洞都在剧烈地颤抖,头顶上的泥土和碎石簌簌落下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!
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灰和汗水,探出枪口,朝着下方那片如同炼狱般的战场,再次扣动了扳机!
“哒哒哒!”
手中的81式自动步枪发出愤怒的咆哮!将一个正试图攀爬我们前沿工事的越军士兵直接打翻在地!
战斗,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!
从前一天黎明,到现在的又一个清晨。
我们“尖刀连”一百多号弟兄,就在这个被命名为“1254”的、面积不足一个足球场大的小山头上,硬生生地打退了敌人至少七次营级规模的集团冲锋!
代价是……惨烈的。
我们连队,还能继续战斗的,已经……不足五十人! 几乎人人带伤!
弹药,也早已告急!每个人的子弹都所剩无几!手榴弹更是成了奢侈品!很多时候,我们甚至需要用……石头、工兵铲、甚至就是拳头和牙齿,去和那些冲上阵地的敌人进行肉搏!
整个山头,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!敌我双方的尸体层层叠叠,堆积在堑壕和弹坑里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!
空气中,弥漫着浓烈的硝烟、血腥、以及……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……绝望。
“连……连长……”我的通讯员,一个只有十八岁的、来自四川的年轻战士,叫**“小辣椒”**(因为他无辣不欢,我们都这么叫他),此刻正蜷缩在我身边,脸色惨白,嘴唇因为恐惧和寒冷(即使是夏天,雨后的老山夜晚也异常阴冷)而不住地哆嗦,“我们……我们还能……撑多久啊?”
我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、写满了恐惧的脸庞,心里一阵刺痛。
我该怎么回答他?
告诉他我们弹尽粮绝,援军遥遥无期?
告诉他我们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,长眠在这里?
不。
我不能这么说。
我是连长!我是他们的主心骨!我绝不能……在他们面前,流露出任何一丝的软弱和绝望!
我伸出手,重重地拍了拍他的钢盔,用一种尽可能平静和坚定的语气,对他说道:“撑多久?哼!只要咱们尖刀连还有一个人活着!就给老子……撑到天荒地老!!”
“援军,已经在路上了!炮火支援,随时都会到!我们现在要做的,就是……守住! 死死地守住这个阵地!让越南猴子看看!咱们中国军人,都是用什么材料做的!!”
我的话,虽然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,但似乎……还是给了这个年轻的战士一丝力量。他看着我,用力地点了点头,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。
我靠在冰冷潮湿的猫耳洞壁上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我的身上,也添了好几道新的伤口。左臂被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,只是用绷带草草地包扎了一下,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。
疲惫,如同潮水般,一阵阵地袭来。我感觉自己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,几乎要睁不开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水壶递到了我的面前。
是……“孙二娘”,我们连队那个性格泼辣、胆子比谁都大的女军医孙敏。
她的脸上也沾满了硝烟和泥污,白色的医护兵袖标早已被鲜血染红。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狡黠和泼辣光芒的大眼睛,此刻也布满了血丝,写满了疲惫。
“喝口水吧,连长。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却异常的温柔,“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。”
我接过水壶,猛灌了几口。冰凉的清水滑过干裂的喉咙,稍微缓解了一些灼烧感。
“你怎么样?还撑得住吗?”我看着她,有些担忧地问道。
“我?”孙敏笑了笑,那笑容在昏暗的猫耳洞里,显得异常的灿烂和……动人,“放心吧,我这条命硬着呢。阎王爷想收我,还得排队呢!”
她顿了顿,又说道:“倒是你,流了那么多血,必须赶紧处理一下伤口!否则……会感染的!”
说着,她也不管我同不同意,就拿出急救包,开始熟练地为我清洗、消毒、包扎伤口。
她的动作很轻柔,很仔细。当那带着消毒药水味道的棉球,轻轻擦拭过我那翻卷的伤口时,虽然依旧疼痛难忍,但我却……感到了一丝久违的……温暖?
我们两个人,在这狭小、黑暗、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猫耳洞里,都没有再说话。
只有外面那断断续续的枪炮声,和……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
我看着她那专注而又认真的侧脸,看着她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……难以言喻的、复杂的情绪。
或许,在这残酷的、只有生死和杀戮的战场上,能有这样片刻的、带着一丝温柔气息的相处,本身就是一种……奢侈吧。
就在这时!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阵更加剧烈的爆炸声,突然在我们阵地的后方响起!
紧接着!是无数的、我们自己弟兄们那惊恐的叫喊声!
“不好!是敌人!敌人从坑道里摸上来了!!”
“我们的后路……被抄了!!”
什么?!
敌人从坑道里摸上来了?!
我和孙敏的脸色,瞬间都变得惨白!
我们最担心的事情……还是发生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