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州城的雪刚化尽,山间的溪流还带着冰碴子,叶辰就收到了来自南疆的传讯。信纸是用芭蕉叶特制的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墨迹还带着点潮湿的霉味,只写了一句话:“无量山异动,恐有大变。”
传讯人是“影鼠”,七宗安插在南疆的密探,从不出错。
叶辰将信纸凑到鼻尖闻了闻,除了霉味,还隐约有股淡淡的腥甜,像是某种兽类的血。他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的齿痕——那是影鼠独有的标记,只有在情况极其危急时才会留下。
“备马。”叶辰抓起裂穹剑,转身走出房门时,晨光刚爬上青州城的垛口。
随行的只有三人:流云阁主、青岚门新掌门秦风,还有百草堂的白长老。秦风的左臂还空着,却已能熟练地用单手策马;白长老背着个比人还高的药篓,里面装着应付南疆瘴气的药材;流云阁主依旧一身素衣,腰间的银线软鞭随着马身颠簸轻轻晃动。
“无量山……”白长老勒住马缰,望着南方连绵的山峦,眉头紧锁,“那地方邪门得很,传说山底压着上古凶兽‘烛龙’,常年被瘴气笼罩,连飞鸟都绕着走。”
秦风握紧了腰间的剑:“三年前清理魔兵余孽时,我们的人曾追查到山脚下,刚进山口就折了三个弟兄,回来后都中了邪似的,见人就咬,最后只能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但 everyone 都懂那未尽之语。
流云阁主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,铺在马背上:“这是影鼠上次传回的地形图,标注了三条进山的路。主路被瘴气堵死,西路有食人藤,东路是断崖,只有这条隐蔽的石缝能绕进去,但仅容一人通过。”
叶辰的目光落在地图中央的红点上——那是影鼠标记的异动核心区,旁边画了个奇怪的符号,像蛇又像龙,鳞片的纹路里还藏着个“祭”字。
“祭?”叶辰指尖点在符号上,“南疆各族从不祭龙,他们信的是蛊神。”
“未必是南疆的祭。”白长老捻了捻胡须,“去年我去南疆采药,听说无量山深处多了伙外来人,穿着黑袍,神神秘秘的,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”
马蹄声在山路上敲出单调的节奏,越靠近无量山,空气越潮湿,草木的颜色也变得诡异起来——叶片泛着暗紫色,树干上缠着灰绿色的藤蔓,藤蔓上的尖刺闪着寒光。
“下马步行吧。”叶辰翻身下马,裂穹剑出鞘半寸,剑身嗡鸣着驱散靠近的瘴气,“这里的草木有灵,马蹄声会惊动它们。”
刚走没几步,秦风突然低喝一声,单手持剑劈向身侧的灌木丛。剑光闪过,一截断裂的藤蔓落在地上,断口处涌出粘稠的墨绿色汁液,空气中瞬间弥漫开刺鼻的腥臭。那藤蔓竟像活物般扭动着,尖刺里还沾着几缕碎布——看布料,正是影鼠常穿的粗麻布。
“是影鼠的东西。”流云阁主捡起碎布,指尖轻轻摩挲,“布上的血迹没干,他应该刚出事不久。”
白长老蹲下身,用银针沾了点藤蔓汁液,银针瞬间变黑。“是‘腐心藤’,中者七日之内心脏会烂成糊状,无解。”他脸色凝重,“这东西本该只长在极寒之地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叶辰的目光扫过周围的藤蔓,发现它们的根系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——正是地图上标注的石缝入口。“有人在人为培育这些邪物,用来守护入口。”
穿过齐腰深的蕨类植物,石缝果然出现在眼前。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,边缘的岩石上刻着和地图上一样的蛇形符号,符号里的“祭”字被人用鲜血重新描摹过,红得刺眼。
“我先进去探路。”叶辰侧身挤入石缝,裂穹剑在前方开路,剑风将黏在岩壁上的湿滑苔藓扫开。石缝里漆黑一片,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岩壁滴水的嗒嗒声,偶尔有冰凉的东西从头顶掠过,细看竟是巴掌大的蝙蝠,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红光。
走出石缝时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竟是个天然的溶洞,洞顶悬挂着钟乳石,折射着从洞壁缺口透进来的微光,照出下方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。
那些黑影围着溶洞中央的石台,个个穿着黑袍,背对着洞口,正在低声吟唱着晦涩的咒语。石台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,珠子里隐约有龙形阴影在游动,正是传说中镇压烛龙的“定龙珠”。
而影鼠,就被绑在石台边缘的石柱上,黑袍人的咒语每念一句,他身上的皮肤就多一块青紫色的斑块,显然中了腐心藤的毒。
“祭献开始,只差最后一步……”为首的黑袍人转过身,兜帽下露出半张布满鳞片的脸,声音嘶哑如磨砂,“叶辰,你来得正好,省得我再去青州城找你。”
叶辰瞳孔骤缩——那张脸,竟和三年前被斩杀的魔族将领“鳞牙”有七分相似,只是鳞片的颜色更深,像是淬了毒。
“魔族余孽?”裂穹剑嗡鸣着出鞘,“三年前没杀干净,还敢出来作祟。”
“余孽?”黑袍人狂笑起来,鳞片在微光下泛着冷光,“我们是‘新魔族’,奉‘烛龙大人’之命,重开万年前的‘龙祭’!你以为当年封印烛龙的是你们七宗的先祖?错了,是我们魔族!如今定龙珠松动,烛龙大人即将苏醒,这天下,该换主人了!”
话音刚落,溶洞剧烈震颤起来,石台下方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,黑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涌出,雾气里传来沉闷的咆哮,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“不好,他们在用活人血祭松动封印!”白长老急忙从药篓里掏出解毒丹,往影鼠嘴里塞,“秦风,帮我护住他!”
秦风单手持剑挡在石台前,剑气形成一道屏障,将涌来的黑雾暂时隔开。流云阁主的银线软鞭如灵蛇般飞出,缠住两个黑袍人的脚踝,猛地一拉,将他们甩向岩壁——软鞭触碰到黑袍的瞬间,竟冒起了白烟,像是碰到了强酸。
“他们的黑袍浸过烛龙血,普通兵器伤不了!”流云阁主闷哼一声,手腕被反震的力道震得发麻。
叶辰身形一闪,裂穹剑带着金光直刺为首的黑袍人:“那就用不普通的!”剑光撞上黑袍,果然激起漫天火星,黑袍上的鳞片应声碎裂,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肤。
“找死!”黑袍人怒吼着拍出一掌,掌心竟探出三根骨刺,带着黑雾拍向叶辰面门。
溶洞中央的石台开始发光,定龙珠里的龙影越来越清晰,裂缝中的咆哮越来越近,连洞顶的钟乳石都开始坠落。影鼠的皮肤已经大半变成青紫色,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“叶辰!快毁了定龙珠!”白长老嘶吼着,将最后一枚解毒丹喂给影鼠,自己则扑向一个黑袍人,用身体挡住了对方刺向秦风的骨刺——墨绿色的汁液瞬间浸透了他的白褂。
“长老!”秦风目眦欲裂,剑招变得狂暴,却被黑袍人缠住,脱不开身。
叶辰眼角余光瞥见白长老倒下的身影,心头一沉。他虚晃一招避开黑袍人的骨刺,转而冲向石台,却被数道黑影拦住。黑袍人们竟结成了阵法,黑雾在他们之间流转,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。
“拦住他!龙祭不可中断!”为首的黑袍人狞笑着,掌心的骨刺再次刺出。
叶辰突然想起影鼠信纸上的腥甜味——那不是兽血,是定龙珠的气息!他猛地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裂穹剑上,剑身上的金光瞬间暴涨:“七宗秘法·破妄!”
金光穿透黑雾,直指定龙珠。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珠子的刹那,石台下方的裂缝突然扩大,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爪猛地探出,抓住了定龙珠!
溶洞剧烈晃动,无数碎石坠落,黑袍人们发出狂热的欢呼:“烛龙大人苏醒了!”
叶辰看着那只遮天蔽日的巨爪,再看看倒下的白长老和奄奄一息的影鼠,突然明白了——这根本不是龙祭,而是有人在利用魔族的力量,强行唤醒被封印的烛龙!
“秦风!带他们走!”叶辰回身一剑逼退为首的黑袍人,裂穹剑在他手中旋转成金轮,“我断后!”
“叶宗主!”
“走!”叶辰怒吼着,纵身跃向那只巨爪,剑光如流星般撞向鳞片密布的爪背,“想破封?先过我这关!”
黑雾中,烛龙的咆哮震得溶洞摇摇欲坠,黑袍人的咒语声、秦风的呼喊声、影鼠微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一曲绝望而疯狂的乐章。
无量山的瘴气越来越浓,连阳光都被染成了诡异的紫色。谁也不知道,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动,会将天下拖向怎样的深渊。而溶洞深处的激战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