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说着,李大力突然嚎啕大哭起来,
“二狗子啊,俺们之前是被鬼迷了眼,才跟你作对!你就大人大量,原谅俺们吧!这日子,俺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!呜呜呜呜!二狗子啊二狗子啊!!”
屮!
哭丧呢!
张诚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。
他静静看着李大力那张混合着鼻涕、眼泪和血污的脸,像是在欣赏一出拙劣的戏剧。
“你们被赶出村,是自己选的路,罪有应得。”
张诚的声音很平静,却像一把冰锥,刺入李大力的耳膜。
“二狗子啊二狗子!!!”
还哭?
张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。
大晚上被人跟哭坟一样喊着名字,真是晦气。
“滚。”
张诚只说了一个字。
声落,张广田和张桂兰下意识松开了手。
“不走!俺不走!”
李大力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,双膝跪地,用膝盖疯狂地爬向张诚,状若癫狂。
“二狗子!俺是真知道错了!俺爹娘为了俺,在黄点村愁得头发都白了啊!俺不孝啊!求你,让俺回村吧!俺给你当牛做马!”
“俺三个哥哥回来,也一起给你当牛做马,俺们全家给你卖命!”
“晚了。”
张诚的回答,依然是这两个字,不带任何感情。
老村长等人看着这一幕,心中皆是一叹。
听着这不留丝毫余地的话,李大力彻底疯了,他直接躺在地上,撒泼打滚,嘶吼道:
“俺不走!反正俺不走!你们今天就打死俺!打死俺算了!”
老村长看不下去了,看向张广田他们,沉声道:“把他丢出村!”
张广田几人硬着头皮上前,抬起李大力就往村外走。
“行了,都回去睡觉吧。”老村长拍拍手,对乡亲们说,
“明儿个乡里还要来人,分地的事,都别再弄幺蛾子了。”
话音未落。
“二狗子啊!!!”
凄厉的哭喊声再次从远处传来。
李大力鞋都跑丢了,赤着脚,疯了一样冲回来,再一次扑倒在代销店门前的空地上。
乡亲们看得是哭笑不得。
张诚的耐心似乎耗尽了,他拄着拐杖,向前一步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打滚的李大力。
“李大力,脸,还要吗?”
“不要了!俺不要脸了!俺只要回村!”李大力哭喊着,“俺就算死,也要死在这里!”
施阳阳挽着张诚的胳膊,美眸中满是担忧。
“二狗子,要不……”老村长皱眉开口,想当个和事佬。
张诚却猛地转头,目光如电,直视老村长。
“叔。”
他打断了老村长的话。
“当初他偷我东西的时候,谁给他机会了?”
“我没报警抓他,已经是看在乡亲们的面子上。”
“现在,他用死来威胁我?”
张诚的声音陡然变冷。
“好啊。”
李大力闻言一愣,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喜色,他猛地蹿向老村长,速度快得惊人!
老村长根本来不及反应!
李大力一把将老村长推倒在地,抢过他腰间那柄磨得锃亮的镰刀!
他高高举起镰刀,对准自己的左臂,冲着张诚歇斯底里地咆哮:
“张二狗!这是俺还你的!!!”
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!
施阳阳吓得惊呼出声!
然而,张诚却笑了。
他非但没有阻止,反而向前又走了一步,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,淡淡道:
“砍。”
“我看着。”
仅仅两个字,像一盆冰水,从李大力的头顶浇到了脚底。
举着镰刀的手,僵在了半空。
李大力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与恐惧。
他……他怎么敢?
“怎么,不敢了?”张诚的嘴角噙着一丝嘲讽,
“想用一条胳膊,换回全家进村的机会,换我张诚的庇护,不是很划算吗?”
“砍下去,我立刻让你爹娘回来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李大力浑身颤抖,那柄镰刀重如千斤,他却怎么也砍不下去。
他是在演戏,他赌张诚不敢让他死在自家门口!
他赌输了。
“废物。”
张诚轻蔑地吐出两个字,转身欲走。
“别!别走!”李大力彻底崩溃了,扔掉镰刀,连滚带爬地抱住张诚的腿,
“诚哥!俺错了!俺真的错了!俺是畜生!俺不是人!您给俺一条活路吧!您让俺干什么都行!”
张诚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怜悯,只有算计。
“想活命?”
“想!想!”李大力如同捣蒜般磕头。
“可以。”张诚缓缓开口,“我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“后山深处,人称‘鬼见愁’的那片林子,都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。”
“天亮之前,你去那里,给我提一头活的野猪回来。”
“做到了,你李大力一家,可以回村。”
“做不到……”
张诚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你就和你爹娘,永远消失在阜宁县。”
死寂。
全场死一般的寂静。
鬼见愁?那是有去无回的绝地!别说活的野猪,进去了连骨头都剩不下!
这不是给机会,这是让他去送死!
李大力面如死灰,瘫在地上,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老村长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。
二狗子,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二狗子了。
他的心,比石头还硬。
张诚不再看地上的死狗,在施阳阳的搀扶下,转身回屋。
“砰”的一声,店门关上。
也关上了李大力所有的希望。
……
天蒙蒙亮。
阜宁县。
市政大楼,四楼书记办公室。
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,静静地坐在沙发上。
他穿着一身考究的棕褐色西装,手肘撑在膝盖上,十指交叉,身体微微前倾。
他不动,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,充满了侵略感。
柳书记坐在他对面,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满意与欣赏。
“援朝,这次冶炼厂能够落户阜宁,柳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。”
被称作黎援朝的青年微微一笑,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柳叔,你我之间,说谢就生分了。”
“对,对。”柳书记笑着点头,又感慨道:
“当初,我听老师说,这个项目,会在阜宁和嘉兴之间二选一……”
“柳叔,您和周叔都是我父亲的学生,手心手背都是肉。”
黎援朝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深意。
“若不是嘉兴那边自己出了岔子,父亲还真不好抉择。”
“说到底,这是柳叔你的运道。”
“一个体量如此庞大的冶炼厂,对您而言,意味着什么,您比我清楚。”
柳书记的心跳,不由得快了几分。
“我父亲年纪大了。”黎援朝话锋一转,“这一届结束,也该退下来了。”
“所以,我父亲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柳叔您,要抓紧时间了。”
柳书记心中剧震!
“老师今年才六十一,怎么会……”
“上面的意思,是该给年轻人,腾出一些空间了。”黎援朝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柳书记的眉头紧紧锁起。
他很清楚,黎援朝的父亲,那位老革命,在京城是何等分量。
也正因如此,年仅二十八岁的黎援朝,才能坐上这家巨型国企冶炼厂总经理的位置。
这个位置,就算去省里,也是封疆大吏的座上宾。
“柳叔,我的志向,不在官场。”
黎援朝抬起眼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,直刺柳书记内心。
“但我需要有人,为我保驾护航。”
“您,就是我和我父亲,目前的选择。”
轰!
柳书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,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。
迎着他火热的目光,黎援朝伸出两根手指。
“两个亿。”
“冶炼厂的建造资金,会先期拨付两个亿。”
“具体的建造事宜,我不会插手,由柳叔您,全权负责。”
柳书记的呼吸,瞬间变得无比急促。
这已经不是暗示,这是明示!
这是天大的功劳,更是天大的考验!
“好好好!”柳书记一拍大腿,声音都有些颤抖,
“援朝,你放心!我绝不会让你和老师失望!阜宁县,一定能在三年内,超越温州、嘉兴!”
“柳叔有信心,我就放心了。”
黎援朝满意地点点头,端起了茶杯。
办公室里,再次恢复了安静。
但柳书记知道,一场巨大的风暴,即将在阜宁这片土地上,正式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