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风如刀,刮过两人裸露的皮肤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关兴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起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剧痛。
他顾不上自己,只是一手撑着湿滑的石壁,抬头望向那道狭窄的、几乎被黑暗吞没的裂缝顶端。
那里,是父亲与强敌死战之地。
“父亲……父亲还在上面……”他的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断断续续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。
希望与绝望在他年轻的心中剧烈交战,让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攀爬回去。
“别傻了。”陆无涯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,他单手按住关兴的肩膀,力道沉稳,不容反抗,“现在回去,我们两个都得死。你听。”
他示意关兴静默。
起初,关兴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风的呜咽。
但渐渐地,一种更具压迫感的声音穿透了风声,从裂缝上方隐隐传来。
那是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,伴随着金属刮擦岩石的刺耳噪音,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狩猎者,正在不紧不慢地收缩他们的包围网。
回去?
回去就是一头撞进罗网。
关兴瞬间明白了陆无涯的意思,背脊窜上一股凉气。
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,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传遍全身。
可当他将刀拔出时,却惊骇地发现,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精钢短刀,此刻竟在他手中剧烈地颤抖,刀锋反射的微光也变得凌乱不堪。
他在害怕。
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对未知与死亡的本能恐惧,像无数只冰冷的手,扼住了他的喉咙,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他不是父亲,不是那个威震华夏、义薄云天的武圣。
他只是关兴,一个在父亲庇护下长大的少年。
“不……”他咬紧牙关,牙齿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,“我是关羽的儿子……我怎么能……怎么能在这里退缩怯战!”
这声发自肺腑的低吼仿佛一道惊雷,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与恐惧。
就在他心神激荡的刹那,胸口处,那块自出生起便伴随着他的赤色胎记,陡然间灼热如烙铁。
一股磅礴而古老的力量,如沉睡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,顺着他的血脉奔涌向四肢百骸。
那不是他的力量,却又与他无比契合。
这股力量霸道、威严,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,瞬间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与恐惧。
他颤抖的手臂稳定下来,握刀的手指坚如磐石。
眼前的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浓郁,石壁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古老铭文,此刻竟变得清晰可见,每一个符号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的至理。
“他们来了!”陆无涯低喝一声,打断了关兴的感悟。
话音未落,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裂缝上方一跃而下,他们身法诡异,悄无声息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。
黑色的斗篷遮蔽了他们的面容,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、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。
他们身上散发出的,是混合着死亡与腐朽的“归墟”气息,令人作呕。
没有一句废话,三人呈品字形散开,手中造型奇特的弯刃在黑暗中划出三道致命的弧线,直取关兴与陆无涯的要害。
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,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路线。
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。然而这一次,关兴心中再无半分畏惧。
“吼!”
一声不似人类的暴喝从他喉中猛然炸响,声浪滚滚,竟让狭窄的裂缝为之震颤,碎石簌簌而落。
他的身形仿佛在瞬间被拉长拔高了寸许,肌肉贲张,撑得衣衫猎猎作响。
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,此刻彻底被璀璨的金色光芒所取代,宛如两轮小太阳,威严而神圣。
面对当先一人势在必得的劈斩,关兴不退反进,脚下猛地一踏,地面瞬间龟裂。
他的速度快到极致,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,竟然后发先至,迎着对方的刀光冲了过去。
“噗嗤!”
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。
不是关兴被砍中,而是他的短刀,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,精准而迅猛地划过了那名黑袍人的咽喉。
动作干净利落,如同狩猎的猎豹,充满了原始而致命的美感。
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,那名归墟组织的杀手
一击毙命!
陆无涯眼中爆发出惊愕与狂喜交织的神色。
他没想到关兴血脉觉醒的力量竟如此霸道!
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,震惊只是一瞬,他立刻抓住战机,身体猛地向左侧一撞,用肩膀狠狠地撞在另一名黑袍人的腰腹。
同时,他手中的长剑如毒蛇出洞,刺向第三人的心口。
战斗的节奏瞬间被逆转。
关兴体内的力量仍在沸腾,他感觉自己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,敌人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丝杀气,都在他的感知中无所遁形。
被陆无涯撞开的黑袍人尚未稳住身形,关兴已经如影随形而至。
他手中的短刀不再是凡铁,而是灌注了那股金色力量的神兵,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斩破虚空的锐利锋芒。
刀光闪烁,与黑袍人的弯刃激烈碰撞,迸发出刺目的火花。
关兴的招式大开大合,看似毫无章法,却暗合某种玄妙的战阵至理,每一刀都逼得对方手忙脚乱,狼狈不堪。
另一边,陆无涯凭借丰富的经验和对地形的利用,与最后一名敌人缠斗。
他时而借助石壁的凸起作为支点,时而利用地面的凹坑制造陷阱,身法灵动飘逸,让敌人一身诡异步法无从发挥。
“砰!”
关兴一记重劈,力量之大,直接将对手的弯刃震飞脱手。
他毫不犹豫,欺身而上,一拳捣出。
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拳锋上凝聚,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黑袍人的胸膛。
沉闷的骨裂声响起,那名黑袍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,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,滑落下来,再无声息。
此刻,只剩下与陆无涯缠斗的最后一人。
他见同伴接连毙命,自知不敌,眼中凶光一闪,竟是虚晃一招,转身便要向裂缝深处逃窜。
“想走?”关兴一声冷哼,脚下发力,身体如炮弹般射出,竟比那逃窜的黑袍人更快。
他高高跃起,从天而降,手中的短刀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,直劈而下。
黑袍人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致命威胁,绝望地回身格挡。
但觉醒了武圣血脉的关兴,力量何其恐怖。
“当啷”一声脆响,黑袍人手中的弯刃应声而断。
金色的刀锋余势不减,从他的天灵盖一直劈入胸腔。
战斗,结束了。
裂缝中再次恢复了死寂,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。
关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胸口那股灼热的力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,留下的是一阵阵虚脱般的疲惫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黑色血液的双手,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,
这就是……属于我的力量吗?
一股希望的火焰,在他心中熊熊燃起。
陆无涯走到他身边,看着少年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金色光晕,眼神复杂,既有欣慰,也有深深的忧虑。
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声音沙哑地说道:“你的血脉……终究是觉醒了。这是好事,也是坏事。从今天起,归墟组织绝不会再放过你,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,或是夺取,或是毁掉你。”
关兴缓缓抬起头,目光落在那柄依旧紧握在手中的短刀上。
刀身映出了他此刻的脸庞,稚气未脱,但那双眼眸却已不再是少年的清澈,而是染上了一抹属于战士的坚毅与锋芒。
他点了点头,声音沉稳而有力:“我明白了。父亲为了守护我,不惜与天下为敌。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躲在他的身后。既然这是我的命运,那我便继承父亲之名,堂堂正正地走下去!”
看着少年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意,陆无涯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欣慰笑意。
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,那个手持青龙偃月刀,傲立于千军万马之前的身影。
虎父,无犬子。
与此同时,裂缝之上,那片早已化为废墟的山谷中,战斗已趋于白热化。
关羽浑身浴血,青色的战甲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,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。
他拄着青龙偃月刀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但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,如一杆永不倒下的标枪。
对面的赵玄阳同样不好过,他的一条手臂诡异地扭曲着,显然已经骨折,身上华贵的法袍也变得破烂不堪。
然而,他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狰狞而残忍的冷笑。
“关羽,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?”赵玄阳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得意,“你确实很强,不愧是武圣。只可惜,你中的,是我归墟秘制的‘蚀魂咒’。归墟之力早已渗入你的五脏六腑,侵蚀你的经脉。就算我不杀你,用不了半个时辰,你也会被这股力量从内到外,吞噬得一干二净!”
关羽闻言,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阴冷诡异的力量正在四处乱窜,压制着他的真元,腐蚀着他的生机。
原来,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杀招。
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,但他只是随意地用手背抹去,眼中那两团慑人的寒光反而愈发炽盛。
“哪怕魂飞魄散,我也不会让你如意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铿锵,带着一股撼动山河的决绝。
话音落下,他猛地闭上双眼,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,而是将所有心神沉入体内。
脑海中,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“修仙系统”界面上,一个灰暗的选项被他用意念强行点亮。
“灵觉共鸣,开启!”
刹那间,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关羽为中心,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。
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,而是一种深入灵魂本源的感知。
他的灵觉超越了肉眼的束缚,穿透了赵玄阳的护体罡气,直接锁定在了对方的灵魂与能量核心之上。
就在这极限的感知中,关羽紧皱的眉头忽然微微一松。
在赵玄阳那看似强大圆满的气息深处,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、却又无比致命的虚弱与不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