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庆的话音刚落。
纳兰朵脸上的好奇瞬间凝固。
她猛地后退半步。
原本清澈的眼眸中燃起两簇火焰，直勾勾地盯着赵庆。
“赵庆！你说什么？让哈撒尔泰做漠北的可汗？”
她漂亮的眉毛紧紧蹙起，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弯刀。
“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？”
“你答应过要帮我父汗，重新夺回属于他的荣耀，让他重登薛禅汗之位！”
薛禅汗，那是漠北草原上对最受敬仰。
最有智慧的大汗的尊称，是她父亲毕生的追求。
也是她心中最深的执念。
赵庆当初的承诺，是她选择与他合作。
甚至放下身段来到这原州城最重要的原因之一。
可现在，他竟然轻飘飘地说，让哈撒尔泰来当可汗？
这简直是在她心口上插刀子！
赵庆看着纳兰朵激动得微微发颤的肩膀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。
“你先别激动。我没有忘记我的承诺。”
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信件，又看向纳兰朵。
“但我希望你能仔细想一想，现在的漠北，还是你父汗当年纵横驰骋的那个漠北吗？”
“纳鲁提虎视眈眈，但他麾下的势力还在，漠北八部并非铁板一块，哈撒尔泰更是野心勃勃。”
赵庆顿了顿，给了纳兰朵一些思考的时间。
片刻后，这才继续说道：“就算我动用大周的兵力，强行将你的父汗扶上薛禅汗的宝座，又能如何？”
“等到我的大军一撤，你觉得，单凭你父汗如今的力量，能坐稳那个位置吗？”
纳兰朵没有在开口争论，她也清楚，赵庆所说的都是实话，也很现实。
父汗虽然曾经是英勇的薛禅汗。
但这些年部落离散，实力早已大不如前。
哈撒尔泰的巴勒部却是日益壮大，更别提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部落首领。
赵庆转过身，目光重新落在纳兰朵纠结的脸上。
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。”
“这样吧，你父汗纳兰巴图，如今应该就在幽州边界的盘龙山休整，离此地不算太远。”
他走到书案前，拿起一支笔，递给纳兰朵。
“你可以写封信，将这里的情况，原原本本地告诉他。”
“问问他的意思。”
“如果，你父汗仍然坚持要我履行承诺，要重回漠北，坐上那薛禅汗的位置，那么，我赵庆说话算话，定会助他一臂之力。”
选择权，似乎又回到了纳兰朵的手中。
可是，这个选择题的背后，却隐藏着血淋淋的现实。
赵庆的话虽然没有明说。
但纳兰朵冰雪聪明，岂能听不出其中的深意。
没有足够的实力，却身居高位。
尤其是在漠北那样弱肉强食的草原上。
等待纳兰巴图的，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下场。
一边是自己的父亲，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。
纳兰朵的心彻底乱了。
她抬起头，想要问问眼前的男人，她该怎么办。
可嘴唇动了动，想问些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无奈，纳兰朵深吸了一口气，低头看着手中的笔。
“好，我写信问问父汗的意思。”
赵庆点了点头，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纳兰朵没有直接点破赵庆的计划。
也没有过多渲染哈撒尔泰的威胁。
她只是将原州城眼下的困局，赵庆与哈撒尔泰结盟的现状，以及漠北各部势力错综复杂的关系。
尽可能客观地陈述了一遍。
信的末尾，她写道。
“父汗，漠北风云变幻，女儿身在局中，亦难看清前路。”
“原州赵将军意欲联合哈撒尔泰，共抗纳鲁提。”
“至于汗位归属，将军言，愿听凭父汗决断。”
“父汗英明，当知何去何从，女儿在此，静候佳音。”
写完最后一个字，纳兰朵轻轻放下笔。
她将信纸仔细折好，放入信封，用火漆封缄。
站起身，她走到赵庆面前，将信递了过去。
她的眼神复杂，带着疲惫和恳求。
“信写好了。”
赵庆接过信，他没有看纳兰朵的眼睛。
“冯文龙！”
门外立刻传来脚步声。
冯文龙快步走了进来，躬身行礼。
“大帅有何吩咐？”
赵庆将手中的信递给冯文龙。
“派最得力的人手，立刻将此信送往幽州边界，盘龙山，务必亲手交到纳兰巴图手中。”
“此事关系重大，不得有误，更不可走漏半点风声。”
“属下遵命！”
冯文龙接过信，小心地揣入怀中。
再次行礼后，便转身匆匆离去。
房间内，一时只剩下赵庆和纳兰朵两人。
气氛有些凝滞。
赵庆似乎想说些什么，但最终只是道。
“你先回去休息吧，等有了消息，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。”
纳兰朵默默地点了点头，转身离开了书房。
……
与此同时。
千里之外的大周京城，皇宫深处。
春宵宫灯火通明，映照着宫殿的金碧辉煌。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”
九皇子赵烈，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。
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紫檀木矮几，上好的茶具摔在地上。
“纳鲁提那个蠢货！他到底在干什么？啊？”
赵烈指着殿外，唾沫横飞。
“几十万大军！几十万！围着一个小小的原州城，围着赵庆那狗贼的三千骑兵，竟然围而不攻？”
“他是猪吗？脑子被驴踢了吗？！”
站在他身边的，是春宵宫总管太监秦贵。
秦贵佝偻着身子，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里，浑身瑟瑟发抖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他知道九皇子此刻正在气头上。
任何一点不慎，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。
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，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仅仅是九皇子的奴才。
赵庆那个煞星，早已将他变成了安插在九皇子身边的一枚棋子。
现在，他每天都活在双重的恐惧之中。
“三千麒麟卫！不过区区三千骑兵而已！”
赵烈兀自咆哮着，像一头困兽。
“纳鲁提只要一声令下，万马奔腾，踏也把原州城踏平了！把赵庆那狗贼剁成肉酱！”
“可他呢？他在等什么？等赵庆给他送女人吗？！”
他越说越气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死死盯住秦贵。
“秦贵儿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