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徐鳌这个杀才!他敢屠城?”俞智瞪大了眼睛,猛地一拍桌子,情绪显得十分激动。
那军士吓得缩了缩脖子,不敢往下说了。
刘狗儿和刘七娃等人对俞智的反应有点意外,他们这些在尸山血海里拼杀过的人,不难想象,在围城一年多之后,徐鳌的兵会如何地愤恨城里的人。
俞智虽然才高,却并没有真的见过血淋淋的战场,在他看来,打仗就是打仗,打下一座城就该安抚百姓。
屠城既是道义上的沦丧,也是资源的浪费。
人,在这个时候,可是很宝贵的。
“大哥,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发还是?”刘七娃小声问道。
赵靖命人取出一张简陋西南舆图挂在身后。
“合州一失,广都府门户洞开!徐鳌裹挟合州之众,其势更炽!都指挥使司……怕是要焦头烂额了。”王器语气沉重道。
郭小德叹道:“合州能坚持到现在,已经是不容易了。倒是朝廷,剿匪剿匪,忙活了一年,不知在忙些什么。”
刘狗儿撇撇嘴道:“忙着搂钱呗,还能忙什么?”
赵靖看着舆图,回身问俞智道:“先生,依你之见,徐鳌会在合州逗留还是会即刻进逼广都府?”
俞智毫不犹豫道:“当是进逼广都府。”
赵靖用手比画着合州和广都府之间的距离,道:“这里还有米粮关、破天山关和鹿关三道关隘,虽都不及合州重要,但也足以抵挡贼兵一段时间。如果我们能在这期间夺回合州……”
他两手一拍,像是拍死一只苍蝇一样,道:“徐鳌前后无援,必死!”
刘狗儿喜道:“那我们还等什么?不如马上开拔!”
说完他又想起今天是赵靖大婚,忙改口道:“现在贼兵正盛,应该多等几天,待他们放松警惕不迟。”
俞智迟疑道:“大人此举若成必然名震天下,可是合州城……”
他还是怕赵靖轻视了合州城。
赵靖笑道:“先生,攻城之事不用担心。”
俞智站在那里,盯着赵靖身后的舆图,他从没想过,打仗可以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。
他想,如果赵靖真的能够轻易拿下合州的话,那么击败了徐鳌的赵靖,就会立刻掌握整个西南川府,说不定……
俞智的眼神炽热,将来扫平天下的,就是这屋子里的人。
在与众人商议好之后,赵靖下令道:“传令刘争,鸡鸣关防务,给我提到最高等级!八寨所有关隘,加派双倍人手!烽堠斥候,昼夜不息,给我把眼睛瞪到合州方向!有任何风吹草动,飞马来报!”
“刘狗儿,你坐镇边关,留意戎丰人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先生,请即刻行文昌庆卫下各千户所、百户所,以本指挥同知之名,命其整饬军备,固守防区,听候调遣!”
“郭小德,清点府库,将临水、吉和两县的所有储备甲胄、箭矢,秘密转运至鸡鸣关!”
“七娃,你部作为先锋精锐,明日午后出发,先在鸡鸣关等我。”
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,众人精神一振,齐声应道:“遵命!”
“都去办吧!”赵靖挥挥手。
众人领命,匆匆离去。
书房内只剩下赵靖和俞智。
俞智深深一揖:“大人临危不乱,深谋远虑,智不如也!先前骄妄,险些误事,请大人责罚!”
赵靖上前扶起他:“先生不必如此。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。往后,还需先生多多费心。这西南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”
后院新房内,红烛已燃过半。
魏青雁一如赵靖离开的时候,身着红嫁衣端正坐在床上。
奉墨小心道:“小姐,要不我去前面看看赵大哥还在不在忙?”
魏青雁摇摇头,声音平静道:“他此刻,心应该在沙场,而不在这温柔乡。”
她望向窗外沉沉夜色,仿佛能穿透墙壁,看到前厅书房的灯火通明。
乱世之中,嫁与英雄,便要有承受烽火的觉悟。
广都府,都司衙署。
烛影幢幢,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都指挥使蔺宴,这位掌控西南数十万卫所兵马的封疆大吏,此刻正背对着堂下噤若寒蝉的几名心腹将领和幕僚,面朝悬挂的巨大西南舆图。
他身姿依旧挺拔,但那按在地图“合州”位置上的手指,却在微微颤抖。
“合州……合州……”
他猛地拍在地图上,骂道:“王崇山……废物!孙竟陵,该千刀万剐!合州坚城,粮草充足,数万军民,竟……竟……”
下面众将噤若寒蝉,没人敢反驳都指挥大人话里的“合州粮草充足,数万军民”之语。
那可是被围困了一年多的城,中间虽然也得到过几次补给,但于事无补。
“现在贼兵到哪里了?”蔺宴眼中布满血丝,那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此刻被一种近乎狰狞的焦虑取代。
一名负责军情的佥事官冷汗涔涔,扑通跪下:“回……回大人,徐鳌入城后纵兵大掠,火光三日不绝,其主力大部似仍滞留合州分赃。”
“魏总兵……魏总兵前日急报,言其前锋在米粮关外三十里处遭遇贼军精锐伏击,损失惨重,已……已退守米粮关,请求都司速发援兵。”
“大人,应该立刻命令昌庆卫赵靖开拔驰援!”都指挥佥事廖如海站出来道,“合州失陷,也有赵靖延宕支援的责任!”
蔺宴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冷笑,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廖如海的那点心思他心知肚明。
只是眼下,他需要一个替罪羊,需要有人挡在广都府前面,赵靖再合适不过了。
“即刻签发八百里加急军令,严斥昌庆卫指挥同知赵靖!责其迁延不进,贻误战机,致合州失陷!命其接令之日,即刻尽起本部精锐,星夜兼程,务必于五日内抵达米粮关,听候调遣,戴罪立功!若再敢推诿,定斩不赦!”
“大人……”一名老成持重的幕僚忍不住开口,“如此严令,恐……恐适得其反。那赵靖新得高位,桀骜不驯,又手握实权地盘,若逼急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