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过了大约两天。
依旧是夜。
依旧是圆月高悬,清冷的月华挥洒在旧金安寺内。
寺庙门前多了一人。
那是个女人。
身着唐装,风韵犹存,只是究竟是三十多,还是四十余岁,从外表上无法看出确切的年纪。
陆郦扣门。
她是有礼数的。
电话里的罗彬没有撒谎,法器在僧人手里,死过一个主持了,僧人必然是识趣的。
敲门,拿回法器,就是她的来意。
结果敲了许久,手指都微微刺痛,还是没有人来开门?
陆郦的眼中隐约有了一丝不悦。
她一声冷哼,用力推开寺庙大门。
宽阔的演武场上,一人正在行走。
那人身穿红色道袍,在夜色下,道袍上隐隐透着一点紫意。
其面上浮现着安乐祥和的笑容,其腹部却微微隆起,其口中不停地咀嚼着什么东西。
陆郦如临大敌,顿时驻足,浑身紧绷!
红袍对她来说无伤大雅,带上了紫就不一样!
半步真人?
白观礼看见了陆郦,却像是没有反应似的。
忽地,他停在一处石板前头,手指猛然插进石缝中,用力之下,石板撬开,他另一手快速探出,抬手,一只肥大的老鼠被拽出来。
撬石板的手指回缩,摸出一把剑,三两下将老鼠开膛破肚,白观礼急匆匆的往回走。
大雄宝殿外有一堆篝火,他将鼠肉串起,放置在火上炙烤。
期间,白观礼不停地吞咽着唾沫,像是饿极了,快等不住。
“疯子?”
“半步真人的疯子?”
陆郦心头逐渐浮上一层阴霾。
这地方,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?
缓缓关上门,陆郦轻身提气,走在了卦位上,且她手中多出一个通透的瓶子,里边儿有一只半透明的虾,正在扭动身体,寻觅方向。
旧寺很大,陆郦走了得有半小时左右,终于进了一处偏殿。
那偏殿之中,堆着很多骨头。
有些是白骨,有些则是干尸,没有任何一具完整,空气中没有弥漫尸臭,是另一股淡淡的香气。
其中有一面墙,更散发着甜腻的奶香味儿。
月光映射下,墙身是刺目的红色,这倒不是血,只是单纯的红漆。
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在墙正中。
陆郦缓步走了进去。
台阶是往下的,大约十几米深,便瞧见一条长长的过道,这里很粗糙,过道说长,其实也不算太长,三四十米深?
只有入口左右两侧有门。
里边儿就没门了,过道也是封死的,像是才挖出来不久,内部没有扩建。
一侧门内,传来女子哀弱的哼声,还有沉闷的碰撞声。
门上有铁窗,陆郦抬头,踮起脚,透过铁窗往里看。
烛光使得屋子视野开拓,一个皮肤黢黑,身材格外健硕的男人,压在一个女子身上。
那女子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,动弹不得。
其身下是个石台。
地上两身衣物,分别是朱红色的僧袍,以及大红色的道袍!
陆郦瞳孔紧缩。
又是一个红袍道士?
女道士?
竟然……
罗彬害她!
此地僧人空安,绝对不可轻易招惹!
哪怕是她对付过两个红袍道士,可实际上,她也没有那么轻松,被那个张玄意打断了好几条肋骨。
她能赢,全凭六阴山的特殊伤魂法器。
眼前这僧人,却把一个半步真人弄成了疯子。
还把一个红袍女道士……
这该死的罗彬!
转身,陆郦就要走!
回头这一霎,对面另一道门的小铁窗上,一双眼却和他对视!
那双眼中充满了惶恐,哀求,惊悚。
“别走……救……救救我!”
声音透着浓烈的祈求意味。
陆郦只觉得毛骨悚然!
她闷头朝着台阶上方疾走!
三步并做两步,快速的出了入口,再出了偏殿!
“嗡!啊!哞!”
怪异的腔调骤然入耳。
陆郦只觉得脑子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拍中!
一声闷哼,她趔趄往前冲了几步。
嗖的声响从右侧袭来!
陆郦猛然往左侧一窜,一柄斧杵铿锵一声嵌入地面。
“你这老妇人,窥探明妃洁身之礼。”
“你,该当何罪!”
冷冽的话音,透着极致的怒火!
陆郦勉强止住身形,骤然转身,手中赫然掏出铜棍!
入目所示,让她脸色瞬间涨红。
那僧人披着朱红色的袍子,衣服却没有系上,该光着的地方都光着。
“妖僧!”陆郦语气分外冷冽。
逃,肯定是逃不掉了,只能拼了!
一手摸出一枚圆润的白丹,瞬间入口。
陆郦双手再分别拔出两条铜棍,猛然敲击!
清脆的声响骤起,颤音更连绵不断。
空安身体摇晃了一下。
仅仅是一下。
陆郦一声惨叫,铜棍脱手而出。
“真人!”
她面露惊悚!
“小僧空安,黑城寺,黑罗刹,首座。”
“金安旧寺,黑城新寺,我将任主持。”
“小僧非道,更只愿做活佛。”
空安的眼神分外虔诚。
“明妃礼,只有明妃或是黑罗刹可旁观。”
“你,年老色衰,形貌丑陋,神明不喜。”
“你,窥探礼数,目无神明,不可做祭。”
“那护卫道士饥肠辘辘,神明说,他可食你。”
空安这一番话,陆郦听得半懂不懂,这些信息对她来说很陌生。
最后两句话,她是听明白的。
空安说她老,说她丑!
还有,他要将她喂给那个疯道士吃!
强忍着双手的刺痛,皮肉像是溃烂一般的灼伤疼痛,陆郦想要捡起来铜棍。
她本以为空安要阻拦她,还警惕万状。
结果空安居然没有反应,任由她捡起来。
双手持着铜棍,陆郦一手却掏出个撞铃。
铜棍,抽上撞铃。
八次重响,四次短促的双次敲击!
十六声,形成了一种怪异的韵律!
“二卦排龙,八神四二!”
尖锐的声响合并在这敲击声中!
空安双手合十,静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陆郦眼见着空安身体晃动。
可也仅仅是晃动……
铜棍再一次脱手而出,她闷哼一声,哇的一口鲜血喷出,先前那颗丹,已然变得灰败,落地之后四分五裂。
陆郦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。
空安散开合十的手,迈着大步朝着她走来。
转身,陆郦朝着旧寺大门奔逃!
铛的一声,这刺耳声响,让陆郦猛然一下跪倒在地。
她头痛欲裂,整个脑子像是被撕开了一样。
颤巍巍的摇头,却瞧见空安手持一双铜棍。
这并非是她刚才遗落的,而是她师弟陆侑的法器!
“原来罗先生是这样用此物的!”
空安双眼明亮,看陆郦的眼神,多了一丝思索,还有一丝丝惊喜。
“僧人需撞钟,你,好像有一点用了?”
“我是六阴山的人!”陆郦尖声喝道。
“六阴山?小僧不知。”
空安迈步,靠近陆郦!
“你敢动我,我师尊灭你满门!”
“满门就我一人,他日或有千百僧众。”
“他日我为辛波,又为活佛,可度化你师尊!”
空安的眼神,多了一丝亢奋!
他停在陆郦面前。
陆郦既惶,又恐,而空安几乎袒露的身体,散发着那股怪异的气味,又让她脸色更涨红。
“六阴山是……”
她还要尝试性的威胁。
空安抓住她的头发,朝着另一个方向拖拽走去。
陆郦双手捂着头,想要挣扎。
空安一巴掌招呼在她的脸上,她整个人直接被打的半昏厥,嘴巴淌出血水涎水,动弹不得了。
……
……
城中,道观。
陈爼给玉堂道场安排的落脚地。
罗彬,张云溪,胡进,还有文昌,文清两位红袍道士,围坐在大殿内的木桌旁。
两人都没想过会这样回来。
不过已经回来了,那就要解决事情。
张云溪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文清和文昌两人,脸色略微紧绷。
他们更清楚监管道场,南天道观的情况,对那个六阴山的女先生陆郦了解要比其他的更多,始终沈东说的不够详细。
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,两人走进大殿,脸色无一例外,十分惊悚,且透着苍白。
“慌慌张张,成何体统?”文清皱眉道。
那是一道士,一先生的组合,两人极力平复镇定,可还是镇定不下来,微微发抖。
“死了么?”罗彬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