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薪火号”如同投入浓墨的一粒微光,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被称为“渊核”的绝对黑暗。随着距离拉近,信标指引的路径变得清晰,那并非一条坦途,而是一条蜿蜒在更加诡异景象中的狭窄“通道”。
通道两侧,是难以用常理描述的景象。空间不再是平滑的连续体,而是呈现出破碎的镜面状,每一块“镜面”中都倒映出光怪陆离、支离破碎的幻影:有时是某个陌生文明鼎盛时期的辉煌城市,转眼又化为燃烧的废墟;有时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星际巨兽在虚空中搏斗,嘶吼声仿佛能穿透维度屏障;有时甚至是地球上古时代的片段,茹毛饮血的先民与御剑飞天的修士幻象交织闪现……这些幻影并非静止,它们如同加速了亿万倍的影像,生灭不息,散发出强烈的情感波动——喜悦、悲伤、愤怒、绝望——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意识乱流,不断冲击着“薪火号”的护盾和乘员的心神。
“时空断层带,”苏瑶全力维持着飞船的稳定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,“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破碎了,像一本被撕碎又胡乱粘合起来的史书,记录着无数湮灭文明的碎片和信息回响。物理法则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。”
林烨默运玄功,周身散发出柔和而稳固的精神力场,将那些混乱的意念乱流隔绝在外。他的目光穿透舷窗,凝视着那些瞬息万变的幻影,仿佛在阅读一部部悲壮的宇宙史诗。“不仅是记录,”他沉声道,“这些碎片中残留的强烈执念和负面情绪,正在被某种力量汲取、放大……成为了滋养此地邪恶的养料。”
“薪火号”在这条危机四伏的通道中艰难前行,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,随时可能撞上隐形的空间碎片或被卷入突然出现的时空漩涡。也不知航行了多久,或许是一瞬,或许是永恒,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。
通道到了尽头。
眼前豁然开朗,但出现的并非星辰或天体,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、巨大的“空无”。那是一种比黑暗更深邃的“存在”,仿佛宇宙在这里被挖去了一块,只剩下绝对的虚无。然而,在这片“空无”的中心,悬浮着一座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巨构。
它并非由寻常的物质构成,其材质似玉非玉,似金非金,泛着一种冰冷的、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哑光泽。整体结构庞大连绵,犹如一座漂浮在虚无中的巨型宫殿群,但其建筑风格却糅合了无数种已知乃至未知文明的特色,尖塔、穹顶、亭台、巢穴……各种元素以一种违背美学原理的方式强行拼接在一起,透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扭曲与不协调感。宫殿的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、不断流动变化的诡异符文,这些符文散发出与之前信标、暗红晶石同源、却强大深邃了无数倍的腐朽与死寂之气。
巨构静静地悬浮在那里,仿佛已存在了亿万年,它是这片“空无”中唯一的存在,也是这片“空无”的源头。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足以让任何生灵心智崩溃的庞大威压,如同潮水般从宫殿深处弥漫开来。
“检测到超高强度灵能静止场……所有物理常数在此区域……归零。”苏瑶看着传感器上几乎变成一条直线的数据,声音干涩,“那里……就是‘沉眠之殿’?”
林烨深吸一口气,即便以他如今的修为,也感到心神一阵摇曳。这座宫殿给他的感觉,远比当年的“虚无之主”更加诡异。“虚无之主”是纯粹的“无”,是存在的反面;而这座宫殿,却像是将“有”强行扭曲、污染、固化后形成的某种更加可怕的“存在”,一个收集了无数文明残骸与负面历史的、活着的墓碑。
“看来,我们到了。”林烨目光凝重地望向那座死寂的宫殿,“‘收藏家’的宝库……或者说,坟墓。”
就在“薪火号”抵达这片“空无”边缘的刹那,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制。那座死寂的“沉眠之殿”忽然轻微震动起来,表面流淌的符文骤然加速!宫殿正前方,那一片绝对的虚无开始扭曲、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漩涡中心,光芒汇聚,一道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、巨大无比的王座缓缓升起。
王座之上,端坐着一个身影。
它并非实体,更像是由无数挣扎、哀嚎的灵魂碎片与最精纯的暗影能量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。它身披仿佛能吸收灵魂的黑色斗篷,面容模糊不清,唯有一双眼睛,如同两颗燃烧着冰冷火焰的黑洞,跨越虚空,瞬间锁定了“薪火号”,锁定了船内的林烨与苏瑶。
没有声音,但一个冰冷、漠然、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慵懒与傲慢的意念,如同亿万根冰针,直接刺入两人的识海:
“欢迎……来到我的陈列室……炎夏的……薪火。”
“吾名……‘万象归墟者’……亦可称我……‘收藏家’。”
“你们的到来……为我的收藏……增添了……最后的……也是最重要的……拼图。”
随着这道意念的降临,整个“空无”区域仿佛活了过来,那弥漫的威压瞬间增强了十倍!“沉眠之殿”的大门,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,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,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、仿佛通往地狱的黑暗。
最终的舞台,已然开启。而观众,似乎只有两位。猎人与猎物的身份,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而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