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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沉眠之殿”的内部,是空间与时间的悖论之地。巨大的廊柱扭曲盘旋,向上延伸,消失在无法定义高度的“顶部”;地面并非实体,而是由凝固的暗影与流动的星辉交织而成,踩上去泛起圈圈涟漪,却传来坚硬的触感。空气中弥漫着无数低语的回响,并非来自当下,而是跨越了万古时光的碎片,是喜悦、是悲恸、是愤怒、是绝望,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死寂的虚无。这里没有方向,没有距离感,唯有大殿最深处,那颗被无数符文锁链禁锢、如同黑暗心脏般缓缓搏动的巨大核心,散发着无法忽视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引力。

“薪火号”已无法在此等扭曲的法则下维持形态,被林烨以无上法力收缩为一点微光,收入袖中。他与苏瑶并肩行走在这片诡异的殿堂内,每一步都需以自身道境抗衡着无处不在的法则侵蚀与精神污染。

“物理法则完全失效,能量流动遵循着一种……我们无法理解的‘情感逻辑’。”苏瑶的量子意识高速运转,试图解析这片空间的本质,她的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,“悲伤的区域时间流速极缓,充满愤怒的空域能量狂暴,而靠近那颗核心……只有绝对的‘空无’。”

林烨默然点头,他的灵觉如同在暴风雨中航行的孤舟,努力捕捉着这片混沌之海下的暗流。他感受到的,远不止是混乱。这片大殿,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……“意识牢笼”。每一根廊柱,每一片暗影,都镌刻着一段被遗忘的文明史诗,或是一个强大存在临死前的最后呐喊。它们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、固化,成为了构筑这座宫殿的“砖石”。

“我们并非在单纯的建筑里,”林烨缓缓开口,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产生奇异的回音,“我们正行走在一个……被具象化的、濒死宇宙的‘集体潜意识’之中。或者说,是某个存在吞噬了无数文明与强者后,将它们最深刻的情感与记忆抽取出来,构建成的……‘收藏馆’。”

这个认知让苏瑶感到一阵寒意。将生命与文明最珍贵、最痛苦的情感与记忆作为建筑材料,这是何等的冷漠与残酷!

突然,前方景象剧变。平静的暗影星辉地面陡然沸腾,无数记忆碎片与情感能量汇聚,化作一个个半透明的、面容扭曲的灵体。它们并非主动攻击,而是如同陷入永恒梦魇,重复着生前最刻骨铭心的场景:有母星爆炸时张开双臂拥抱毁灭的诗人,有在绝对强敌面前宁死不屈、战至最后一刻的军团,有为了延续文明火种而自我献祭的科学家……它们的“表演”充满了悲壮与绝望,形成一股强大的、足以同化任何闯入者意识的情感洪流,席卷向林烨二人。

这不是攻击,而是更可怕的“同化”。一旦心神被这些强烈的情感记忆俘获,便会迷失其中,成为这“收藏馆”中一个新的、永恒重复其悲剧的“展品”。

“坚守本心,勿受外物所动!”林烨低喝,周身清辉流转,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苏瑶也护在其中。但情感洪流无孔不入,直接冲击道心。即便是林烨,眼前也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幻象,耳畔响起万千文明的挽歌。

苏瑶闷哼一声,她的理性思维在如此庞杂混乱的情感信息冲击下,也感到难以承受。就在这时,她佩戴在胸前的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——那是林烨早年以自身精血与护身阵法为她炼制的法宝——突然散发出温润的光芒,一股中正平和的暖流护住了她的心神。

“林烨,这些情感碎片……虽然混乱,但其中蕴含的‘信息’是真实的!”苏瑶强忍不适,敏锐地发现了关键,“它们不仅是‘展品’,也是‘记录’!或许能从中找到‘收藏家’的弱点,或是离开此地的方法!”

林烨眼中精光一闪。苏瑶的话点醒了他。一味防御和排斥,只会被动消耗。既然这些是“收藏品”,是“记录”,那何不……主动“阅读”它们?

他改变策略,不再单纯抵抗,而是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念,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,探入一股最为强烈、属于某个科技文明最终引爆恒星的悲壮记忆洪流中。不去共情,只做冷峻的“观察”与“分析”。

一幅幅画面、一段段信息涌入林烨的感知:

……高度发达的灵能科技……发现宇宙熵增不可逆的终极绝望……试图创造“永恒心象领域”来对抗热寂……仪式最终失控,整个文明的精神世界被抽离、固化……

……这不是“收藏家”的力量所致,而是那个文明自我毁灭时产生的极端情感能量,被某种存在……“收割”了!

林烨的神念迅速转向另一段属于某个个体强者的记忆碎片:

……毕生追求剑道极致……挑战不可名状之存在……败北瞬间,并非被杀死,而是感知到自身所有修炼、所有情感、所有记忆,都被对方如同欣赏艺术品般“浏览”、“解析”,然后……“归档”……意识陷入永恒的停滞,成为“标本”……

……“收藏家”的“收藏”方式,是“理解”并“固化”!

越来越多的碎片被林烨以超然的心态阅读、分析、拼凑。苏瑶也强忍不适,以她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,帮助林烨梳理海量信息中的逻辑链。

渐渐地,一个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。

这座“沉眠之殿”,并非“收藏家”的居所,而是它的“本体”的一部分,或者说,是它展示“收藏品”的“博物馆”。而那个搏动的黑暗核心,也并非它的“心脏”,而是……所有被收藏的“意识”与“情感”被抽取后,剩下的、最纯粹的“存在”概念,被“收藏家”作为“能量源”或“战利品”禁锢在此!

“收藏家”本身,可能没有固定的形态,它更像是一种规则,一种现象——即“对‘存在’的终极意义感到虚无,从而转向‘收藏’和‘固化’‘存在’本身”这一概念的现象化身!它不断搜寻宇宙中那些情感浓烈、意义非凡的“存在”,在其最绚烂或最痛苦的时刻进行“收割”,将其最核心的“存在证明”剥离出来,化为这大殿的组成部分,以此……对抗它自身所感知到的、那创世之初便存在的、万物的终极虚无!

它不是在毁灭,而是在以一种极端扭曲的方式,进行着另类的“永恒保存”!

“它……害怕遗忘!害怕自身存在的无意义!”苏瑶得出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,“所以它要收藏一切,证明‘存在过’!它自身,可能就是第一个感知到宇宙终极虚无,从而陷入疯狂的存在!”

这一发现,石破天惊!

与此同时,似乎是感知到了林烨二人窥破了核心秘密,整个大殿剧烈震动起来!所有的情感洪流瞬间平息,那些记忆灵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,僵立在原地。大殿深处,那搏动的黑暗核心光芒大盛,一股冰冷、漠然、却又带着一丝被触及逆鳞般愠怒的意志,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!

“窥视者……你们……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。”

一个无法分辨来源、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宏大声音响起,不再有之前的慵懒,而是充满了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“那么,便留下吧……成为本座宝库中,最新鲜、也最独特的……藏品。”

真正的“收藏家”,苏醒了。而林烨与苏瑶,也终于找到了或许能对抗这至高存在的……唯一途径——不是力量的对决,而是对“存在”意义的终极论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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