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当家!有敌军突袭!”
一阵高亢嘹亮的军报骤然响起。
只见原本宁静的军营重地,顷刻间被紧张肃穆的气氛所笼罩。
适才还与乔随彧嘻嘻哈哈、谈笑风生的穆风,听闻此讯后脸色骤变。
他迅速穿上铠甲,一把抄起寒光闪闪的长刀,毫不犹豫地奔出中军帐。
“莫要冲动,注意安全……”
乔随彧的叮嘱声未落,那抹玄色的巍峨背影,已然消失在中军帐前。
东越只知穆家军水上作战能力堪称无人可挡,殊不知,夜战更是一流。
夜战多金鼓,昼战多旌旗,所以变人之耳目也。
震耳欲聋的金鼓声响起,划破了寂静的夜空,新一轮的厮杀再次开始。
刹那间,喊杀声、兵器相交之声此起彼伏,响彻整个夜空……
……
子时将至,乔府内室之中,穆岁安仿若陷入噩梦之中,面色惨白,额头上冷汗涔涔。
“阿爹——”
她失声惊呼,猛然惊醒,身体不受控制地坐起,正大口喘着粗气。
“岁岁!”乔棠赶忙坐起身,将穆岁安紧紧搂在怀里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“噩梦都是反的……不要害怕啊!”
“穆叔那么厉害……不会有事的,你不许胡思乱想……听到没有?”
乔棠一边为穆岁安擦拭冷汗,一边轻言细语地安抚着。
“棠棠,我想阿爹,想回家了……”
夜深人静的床榻之上,穆岁安窝在乔棠怀里,呜呜咽咽,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。
未满十五岁半的小姑娘,在自己家人的面前,哪还有半分匪首的霸气。
“很快就能见面的哦……”乔棠在这种情况下,亦是眼泪汪汪。
于是,三更半夜,两位思念父亲与故乡的姑娘,在榻上抱头痛哭……
直至次日上午,二人起床之时,府中恰好有客到访。
只见一名中年太监,恭敬地呈上一把通体漆黑的半月形砍刀。
“穆姑娘,此乃断月刀,是宸贵妃娘娘赠予您,以谢您的仗义出手。”
穆岁安双手接过,自然认出此刀正是之前晋王欲送她的那一把。
刀柄上那玄黑纹路之中,一朵盛放的石榴花,被紧紧缠绕其中,显得格外妖冶美丽。
“多谢贵妃娘娘……”她福礼谢道。
“还有呢!”太监躬身回礼,继而招呼身后的宫人将厚礼奉上。
“穆姑娘、乔姑娘,这些是上等的滋补圣品,最适合姑娘家服用,还有些绫罗绸缎。”
“此外,其中有一瓶玉颜膏,可是祛疤养肤的神药,无论多深的疤痕,都可渐渐淡化。”
话落,太监再次躬身行礼,便带着宫人离开乔府,回宫复命。
穆岁安与乔棠,望着眼前这一堆贵重的赏赐,齐齐怔愣了良久。
尤其是这把断月刀,穆岁安恨不得拔刀而出,痛快地耍上三百个回合。
“棠棠,吃完午饭,咱们去附近湖畔溜达溜达,我可不要闷在家里!”
说着,她用右手举起断月刀,在阳光的照耀下,刀身似闪烁着流光溢彩。
“好……”乔棠忽而提及,“刚才我开门之际,发现门口有两筐食材,想必是郡王爷派人所送。”
“……”穆岁安垂下眼眸,似乎不愿听到那声熟悉的称呼。
“送就送吧……反正不要钱,一天到晚就会做这些无用之事……”
她一边小声嘟囔着,一边抱着断月刀往廊下的摇椅走去。
当初不顾她的颜面,义无反顾地命人救下韩令仪,现在又跑来这里故作深情干什么!
这一次,她是真的生气了,还是哄不好的那一种……
此时,蔺聿珩正藏身在一处幽静的暗巷拐角,此处恰好可看见乔府大门。
“公子,方才乔姑娘出门,将食材搬进去了。”青杉低声禀报。
“……”蔺聿珩仿若未闻,目光依旧怔怔地凝望着前方。
难道他看不见乔棠吗?只不过他想见到的人,却迟迟没有露面。
“公子……”青柏上前禀报,“长公主派人前来,请您回府一趟,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。”
闻言,蔺聿珩静默片刻,转身离开这幽静逼仄的暗巷。
“青杉,你在此守候,及时禀报有关夫人的一切事宜。”
丢下这句话,他翻身上马,朝着昭阳长公主府疾驰而去。
想必是母亲已然知晓……待到年后正月中旬,他将赴青州上任的消息。
无需赘言,母亲定是雷霆震怒……
然而,待蔺聿珩回府之后,见到眼前一幕,既觉惊愕,更觉无言以对。
只见自己的母亲正与韩令仪在花园的凉亭中,悠闲自得地品茗对弈。
“宴安,你且来瞧瞧……本宫这颗棋子应当放于何处才好?”
昭阳长公主依旧是华服金钗,此刻笑意盈盈地开口,看似心情大好。
“不知母亲究竟有何要事?”蔺聿珩面色冷峻,那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悦之意。
他身体笔直地立于亭外,甚至不愿踏足这熏香袅袅的凉亭之中。
“……”昭阳长公主轻叹一声,只得缓缓放下指尖的白玉棋子。
“五月初五,皇家马球会,穆岁安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,本宫想让她也去参与其中。”
“本宫对她确实颇有微词,但见你这副憔悴模样,实在是心疼至极……”
“宴安,身为人母……愿为孩子而委曲求全,无论你相信与否,本宫对穆岁安绝无恶意。”
说话间,昭阳长公主站起身,缓缓走出凉亭,移步至蔺聿珩的面前。
“清晨皇帝传来旨意,说你年后要去青州上任,本宫自当同意此事……”
昭阳长公主此言非虚,其实她一直想去青州,踏足驸马殒身之地,但却唯恐触景伤情。
更为重要的是,母后不允,而今宴安前去上任,于她而言恰是良机。
她可借由探望儿子,而名正言顺地前往青州,即便是住上一年半载,也无人会置喙。
至于宴安是否同意……届时她千里迢迢抵达青州,宴安也别无他法……
“母亲……夫人身体不适,暂时不宜出门游玩,且儿子信不过您!”蔺聿珩直言不讳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!他只怕母亲又使出什么手段去暗害妻子!
“你……你这个逆子!”昭阳长公主瞬间气得浑身颤抖。
天地良心!此次她当真是想借着讨好穆岁安,而与儿子修复关系!
四月十三日,宴安醒来,便策马离开云城,一路苦寻穆岁安,整个人瘦得不成人样。
好不容易回京,这二人又不知为何闹腾起来,以致穆岁安再次离府。
宴安如此失魂落魄,萎靡不振,且身体受损,做母亲的,岂会不心疼啊!
没成想,这个逆子,竟这般曲解她的良苦用心与委屈求全……
就在这时,韩令仪快步上前,赶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昭阳长公主。
“聿哥哥……临安郡王……近日长公主心气郁结,身体多有不适,万万不可再伤神了啊!”
只不过半个多月不见,韩令仪显然是与前段时间不太一样了。
她面色红润,眼神有光,似乎恢复了昔日的优雅自信,再次成为尊贵的侯府嫡长女。
然而,她的发型略有变化,高高的发髻往左侧倾斜,且垂下厚厚一缕。
如此,恰好可以完美地遮住左侧头皮的斑秃,以及左耳的残缺。
“我与母亲谈话,岂容你这外人在此多嘴多舌!真是毫无教养!”
向来秉承君子之道的蔺聿珩,此刻面露讥讽,毫不留情地驳斥韩令仪。
韩令仪摇摇欲坠:“……”
果真是近墨者黑!昔日端方雅正的谦谦君子,而今竟变成如此模样!
什么君子!分明是个粗鄙的匪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