刽子手的怒吼在牢狱甬道中回荡。
露儿拖着陈乐拼命向上爬,石阶上的青苔被踩出凌乱的脚印。
陈乐的呼吸越来越弱,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露儿右腿的伤口再次崩裂,每迈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“放…下我…”陈乐气若游丝。
露儿咬紧牙关:“闭嘴!”
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露儿突然瞥见侧壁一个半开的铁门——那是刑具储藏室!
她当机立断,拖着陈乐闪了进去。
储藏室内堆满了各式骇人的刑具,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肉的气味。
露儿轻轻掩上门,透过门缝看到刽子手举着火把冲上台阶,直奔地面而去。
“他…去叫人了…”陈乐靠在墙边,脸色惨白如纸。
露儿快速扫视四周,目光落在一堆麻袋上。
她扯开几个袋子,发现里面装着囚犯穿的粗布衣。
“换上。”她丢给陈乐一套,自己也迅速更换。
陈乐艰难地脱下血衣,露儿这才看清他身上的伤有多重——鞭痕交错,烙铁印泛着脓血,最可怕的是胸口那支弩箭,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溃烂。
“箭…得拔出来…”陈乐喘息着。
露儿知道这有多危险,但现在别无选择。
她找到一把相对干净的小刀,在烛火上烤了烤。
“忍着点。”她一手按住陈乐的肩膀,一手握住箭杆。
陈乐咬住一块破布,点了点头。
露儿深吸一口气,猛地拔出弩箭。
陈乐的身体剧烈抽搐,喉咙里发出闷哼,鲜血立刻涌出伤口。
露儿迅速用干净的布条压住,又撕下衣襟紧紧包扎。
“我们…怎么出去?”陈乐虚弱地问。
露儿从麻袋堆里翻出一条长绳和几个铁钩:“从后面走。”
储藏室后墙有一扇小窗,勉强能容一人通过。
露儿将铁钩固定在窗框上,把绳子抛出去。
窗外是监狱背面的一条臭水沟,远处就是城墙。
“我先下,再接你。”露儿说着爬出窗户,顺着绳子滑了下去。
臭水沟的淤泥没到脚踝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露儿顾不上这些,仰头示意陈乐下来。
陈乐艰难地爬出窗口,却在半途脱力,直接摔了下来。
露儿冲上前去接,两人一起跌进泥水里。
“来人啊!犯人跑了!”监狱方向突然传来喊声。
火把的光亮在迅速靠近。
露儿扶起陈乐,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水沟向城墙方向移动。
陈乐的右脚根本无法着力,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露儿肩上,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碎了。
城墙下有个排水口,铁栅栏早已锈蚀。
露儿用力踹了几脚,栅栏应声而断。
“爬过去…就是城外…”她气喘吁吁地说。
陈乐看着那个狭小的洞口,又看看露儿:“你先…”
露儿摇头:“一起!”
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。
两人不再犹豫,先后爬进排水道。
里面漆黑一片,污水没过膝盖,老鼠和蟑螂在腿边窜动。
露儿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,只是紧抓着陈乐的手向前摸索。
不知爬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光。
出口处被杂草掩盖,露儿拨开草丛,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——他们真的逃出来了!
城外是一片乱葬岗,歪斜的墓碑在月光下像一群佝偻的鬼影。
露儿扶着陈乐躲到一座破败的祠堂里,两人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。
“他们…会追来…”陈乐的声音越来越弱。
露儿检查他的伤口,心沉了下去——箭伤周围开始发黑,明显是中毒的迹象。
而且他浑身滚烫,已经开始说胡话。
“坚持住…”露儿抹去眼泪,“我去找大夫。”
陈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:“不…危险…”他的眼睛亮得吓人,“听我说…赵寒山…书房暗格…证据…”
“别说了,”露儿哽咽道,“等你好了再说。”
陈乐剧烈咳嗽起来,嘴角溢出鲜血:“我姐姐…被他…凌辱致死…伪装自尽…”他死死盯着露儿,“你…要活着…揭发他…”
露儿紧紧抱住他:“我们一起!”
陈乐的眼神开始涣散,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封血书:“拿着…去找…铁面判官…”
“什么判官?他在哪?”露儿急切地问。
陈乐没有回答。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,手指突然用力掐住露儿的手臂:“小心…赵…”
话音未落,他的手垂了下去,眼睛还睁着,却已没了神采。
“陈乐?陈乐!”露儿摇晃着他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来,照在陈乐苍白的脸上。
露儿颤抖着探他的鼻息——没有了。
她不敢相信,又去听他的心跳——一片寂静。
陈乐死了。
露儿呆坐在原地,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。
她想起第一次在望月楼见到陈乐时,他眼中那种刻骨的悲伤;想起他教她用匕首时的认真神情;想起他在屋顶上拉着她逃跑时掌心的温度…
现在,这一切都随着他生命的消逝而化为乌有。
祠堂外传来犬吠声和马蹄声,追兵近了。
露儿机械地收起血书,最后看了陈乐一眼,轻轻合上他的眼睛。
“我会为你报仇。”她低声说,声音冷静得可怕。
露儿从陈乐腰间取下长剑,又摸了摸自己怀中的蓝色匕首。
然后她转身没入夜色,像一道复仇的幽灵。
月光下,乱葬岗的墓碑投下长长的阴影,仿佛无数指向京城的手指。
在那座破败的祠堂里,陈乐的尸体静静躺着,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。
远处,京州城的灯火依旧辉煌,望月楼的笙歌还在继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