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跪下?”
王山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、仿佛野兽般的笑声,那笑声里听不出半分敬畏,只有赤裸裸的嘲弄。
“你又算个什么东西,也配让我跪?”
那团扭曲的光,那所谓的“万兽之主”,没有再传递任何信息。回应王山的,是行动。
“吼——!”
山呼海啸般的兽吼瞬间合流,化作实质性的音波,震得人耳膜生疼,神魂欲裂。最外围的铁皮蛮牛如同重装坦克,迈开四蹄,低头用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角,悍然发起了冲锋。大地在它们的践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“顶住!”李虎咆哮一声,将张梅和两个孩子护在身后,横刀立马。
张梅反应极快,甩手便是数张黄纸符箓。
“烈火符!金刚符!”
符箓离手,本该燃起熊熊烈焰,撑开坚固光盾。然而,在这片诡异的空地上,那些符箓只是“噗”地一声,冒出一缕微弱的火星,便化作飞灰。金刚符撑起的光罩,更是薄如蝉翼,被一只最先冲到的暗影魔狼一爪子就拍了个粉碎。
“怎么会?”张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,“我的灵力……被压制了!符箓用不出来!”
这片空间里,那古老意志就是绝对的法则。它不允许这些“外来”的力量在这里生效。
李虎的处境同样糟糕。他一刀劈出,刀气离体三尺便被无形的压力磨得一干二净,砍在妖兽身上,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,连对方的表皮都没能破开。
“老爷,不行!我的刀气被化掉了!”他吼得声嘶力竭,被一头蛮牛狠狠撞在刀身上,整个人倒飞出去,一口血喷了出来。
完了。
这个念头,同时浮现在李虎和张梅的心头。这根本不是一场可以反抗的战斗,而是碾压。
“咳……”王山咳出一口血沫,眼神却愈发凶狠。常规手段没用,他早就料到了。那就只能用非常规的了。
“万兽逆,给我……开!”
他没有丝毫犹豫,主动引动了那股被清心丹死死压制住的狂暴兽性。刹那间,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丹田炸开,顺着经脉瞬间游遍全身。他的皮肤下,一条条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过来的蚯蚓般疯狂扭动,狰狞的兽纹从脖颈处开始蔓延,攀上他的脸颊。
“呃啊啊啊——!”
痛苦的嘶吼声中,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、更加混乱、更加原始的力量从他体内喷薄而出。这股力量,与周围那股压制万物的意志,竟有几分同源的意味。
“都给我……滚开!”
王山一拳轰出,没有招式,没有技巧,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宣泄。一道夹杂着血色与黑气的拳劲脱手而出,如同一颗炮弹,瞬间将最前方的三头铁皮蛮牛轰得四分五裂,血肉横飞!
一拳之威,竟至于斯!
然而,代价也是巨大的。王山的身体剧烈颤抖着,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,整个人仿佛一个随时会炸开的血球。
“老爷!”张梅惊呼。
王山却顾不上了。他知道,自己只有一击之力。下一次再催动,恐怕不等敌人杀过来,自己就先爆体而亡了。
而他的短暂爆发,似乎激怒了那位“万兽之主”。空地中央那团扭曲的光芒剧烈波动了一下,周围的妖兽变得更加狂暴,悍不畏死地再次涌了上来。
更糟糕的是,这股能量的剧烈冲突,引动了连锁反应。
“咳咳……好难受……”
张梅怀里,一直昏迷的王志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小脸涨得紫红,一丝丝黑气从他的七窍中溢出,显然是体内的奇毒被引动,再次爆发了。
“哥哥!”王志泽吓得大哭,死死攥着那枚黑色玉简。
“志涛!”王山心头一紧,回头看了一眼,目眦欲裂。
内忧外患,真正的绝境!
兽潮再次扑近,李虎和张梅拼死抵挡,却如同螳臂当车,转眼间便又添新伤,眼看就要被彻底淹没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王山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。在《万兽逆》功法带来的狂暴感知下,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不和谐的细节。
那“万兽之主”在操控兽潮和地脉能量时,并非完美无瑕。每当它调动一股庞大的力量,对整个空间的掌控就会出现一个转瞬即逝的、极其微小的波动。就像一个人在全力挥拳时,他的防守必然会出现一丝空档。
这个空档,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,但在王山此刻的状态下,却清晰得如同黑夜中的灯塔。
与此同时,王志泽手里的黑色玉简突然变得滚烫,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。一股奇特的共鸣感,顺着那波动,遥遥指向了一个方向。
那里……是生路!
“就是现在!”
王山脑中没有丝毫犹豫,这个机会一旦错过,就再也没有了。
他猛地转身,一把从储物袋中掏出最后一张珍藏的【四阶土遁符】,灵力不要钱似的疯狂涌入。
“李虎,张梅,带上孩子,过来!”
他暴喝一声,声音因痛苦和力量而扭曲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李虎和张梅下意识地照做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冲到王山身边。王山一把揽住所有人,将那张已经亮到极致的土遁符狠狠拍在地上。
“走!”
土黄色的光芒瞬间将五人包裹。然而,光芒并未带着他们遁入地下,而是在那“万兽之主”的意志压迫下,被强行扭曲,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射去。
那里,看起来是一面普通的山壁。
“轰!”
五人的身影,就这么直挺挺地撞进了山壁之中,消失不见。
空地上,兽潮的冲锋戛然而止。那团扭曲的光芒剧烈地闪烁着,散发出一股无声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。它似乎没想到,这只蝼蚁居然能捕捉到它唯一的破绽。
它没有追击。那面“山壁”之后,是这片秘境最不稳定的空间裂缝,是法则扭曲的废弃之地,即便是它这个位面意志,也不愿轻易涉足。
但它不会就此罢休。
无声的命令下达,无数的妖兽调转方向,将那片山壁围了个水泄不通,形成了一个比之前更加密不透风的包围圈。
……
另一边,王山一行人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幕,天旋地转之后,狠狠地摔在了一片冰冷的岩石上。
“噗——”
王山再也压制不住,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喷涌而出。他身上的兽纹非但没有消退,反而更加深邃,整个人像是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,随时都会彻底崩碎。功法的反噬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
“老爷!”
“王大哥!”
李虎和张梅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,挣扎着爬起来。
“别管我……快,看看志涛!”王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。
张梅连忙探向王志涛的鼻息,原本就惨白的脸色,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。
“气息很弱……毒气攻心了……”
绝望的气氛,在这片狭窄而黑暗的裂缝中蔓延。
虽然暂时逃离了追杀,但他们的情况,似乎比在外面时还要糟糕。王山重伤濒死,王志涛命悬一线,李虎和张梅也是人人带伤。
王山靠着冰冷的岩壁,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。他艰难地抬起头,看向小孙子王志泽。
在那孩子的手中,那枚黑色的玉简,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,一明一暗,仿佛在呼吸。一丝丝奇特的能量,正从玉简中流出,缓慢地注入昏迷的王志涛体内,勉强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。
王山的眼中,重新燃起了一点光。
他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
这个被扭曲空间掩盖的裂缝,是暂时的避风港。而想要真正活下去,找到破局之法,乃至反败为胜的钥匙……
他的目光,死死地落在了那枚不断闪烁的玉简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