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停下来,重新思考你的方法。”
“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文明,我们可以一起找到更好的方式。”
“不是改写历史,而是在他们需要时提供帮助,在他们迷茫时提供指引。”
“作为守护者,而不是控制者。”
“守护者...”时间修正者重复这个词,“是的,也许我应该成为守护者,而不是修正者。”
“但是,”它突然说,“我已经修正了这么多历史,造成了这么多改变。”
“我该怎么弥补?”
“我能恢复那些被改写的历史吗?”
克罗诺斯说:“理论上可以,但...”
“但恢复也是一种改写,”肖自在接口,“也是一种强加。”
“那些在新历史中出生的存在,那些在新历史中形成的关系,都会因为恢复而消失。”
“这和你之前做的事情没有本质区别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时间修正者困惑了,“我不能恢复,也不能继续,我该做什么?”
肖自在想了想:“让历史的居民自己选择。”
“你展示两个版本的历史给他们——旧的和新的。”
“让他们知道真相,然后让他们自己决定,想要哪个版本的历史成为。”
“这样,无论结果如何,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。”
“这才是真正尊重他们的自主权。”
时间修正者“点头”——虽然它没有真正的头: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我会这样做。”
“但这需要你们的帮助——我不擅长与生命交流,我只擅长修正时间。”
“你们能帮我吗?”
肖自在伸出手——虽然在这个意识空间中,“手”只是一个象征:“当然。”
“这就是守护者的工作。”
“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存在——包括你。”
回到史官联盟的中央档案馆。
肖自在和克罗诺斯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“客人”——时间修正者。
当时间修正者的形态在档案馆中显现时,所有的史官都感受到了强烈的能量波动。
那是时间本质的震荡,是历史深层的涟漪。
“就是它!”时笔立刻认出了那个能量签名,“就是改写历史的存在!”
其他史官们都紧张起来,有的甚至开始准备防御措施。
“不要紧张,”肖自在举起手,“它不是来攻击的,而是来弥补的。”
“弥补?”时笔困惑,“它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,怎么弥补?”
“让它自己说,”肖自在看向时间修正者。
时间修正者的形态稳定成一个简单的人形——这是它为了更好交流而做的选择。
“史官们,”它开口,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接近歉意的情绪,“我欠你们一个解释。”
“我是时间修正者,我的职责是确保历史沿着能让文明生存下去的轨迹发展。”
“我修正了你们宇宙的三百七十二处历史,让它们变得更有利于文明的长期生存。”
“但守护者让我明白了,我的方法是错误的。”
“我不应该替你们做决定,不应该强加我认为的历史。”
“所以,我来弥补我的错误。”
“怎么弥补?”时笔问,声音中带着怀疑和愤怒,“你能撤销那些改写吗?”
“能,但不应该,”时间修正者说,“撤销也是一种强加。”
“在新历史中出生的生命,在新历史中形成的关系,都会因为撤销而消失。”
“那和我之前的行为没有区别。”
“所以,我想做的是——给你们选择。”
“展示两个版本的历史,让这个宇宙的所有文明自己决定,想要哪个版本成为。”
这个提议让档案馆陷入了沉默。
良久,时笔说:“这...前所未有。”
“让整个宇宙的文明投票决定历史?”
“这在理论上可行吗?”
“可行,”克罗诺斯说,“从时间的角度,两个版本的历史现在处于叠加状态。”
“选择的过程,就是让叠加态坍缩成确定态。”
“被多数选择的版本,会成为的历史。”
“另一个版本,会成为可能但未发生的历史。”
普罗塔哥拉补充:“从技术角度,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全宇宙的信息网络。”
“让每个文明都能接触到两个版本的历史记录。”
“然后进行投票,统计结果,执行选择。”
“这个工程量很大,但不是不可能。”
时笔思考片刻,然后说:“如果真的要这样做,我们史官联盟愿意协助。”
“毕竟,记录和展示历史,正是我们的专长。”
“但我有一个问题——”
“如果不同的文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呢?”
“有的文明想要旧历史,有的想要新历史,该怎么办?”
这是一个关键问题。
肖自在想了想:“那就按区域分别处理。”
“每个文明选择的历史,只影响与它们直接相关的部分。”
“如果历史事件涉及多个文明,就看多数决定。”
“这样可能会产生一些边界上的不协调,但总比强制统一要好。”
“而且,”他看向时间修正者,“你能做到这种精细控制吗?”
“可以,”时间修正者说,“虽然复杂,但技术上可行。”
“那我们开始吧,”肖自在说。
接下来的十天里,五位守护者、时间修正者和史官联盟一起工作。
他们建立了一个覆盖整个第四十二号宇宙的信息网络。
这个网络不是物理的,而是通过时空结构的微妙调制实现的。
每个有感知能力的存在,都能接入这个网络,获取信息。
史官们准备了详细的历史记录——
对于每一个被改写的历史事件,他们制作了两个版本的档案。
A版本:原始历史(旧版)
b版本:修正历史(新版)
每个档案都包含:
-事件的详细描述
-相关证据和记录
-对后续历史的影响
-涉及的生命和文明
而且,为了公平,他们特别注明:
“两个版本都是真实的,只是处于不同的可能性分支。”
“选择哪个版本,是你们的权利。”
“没有对错,只有选择。”
同时,他们还准备了详细的投票规则:
一、每个有自主意识的个体都有投票权,无论种族、文明、地位。
二、投票按历史事件进行,每个事件单独投票。
三、如果事件只影响某个文明,只有该文明的成员可以投票。如果事件影响多个文明,所有相关文明的成员都可以投票。
四、投票结果按多数决定,但保护少数:如果少数派的选择不影响多数派,则允许少数派保留自己选择的历史版本。
五、投票周期为三十个标准日,给所有人足够的时间了解信息和思考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当信息网络正式启动时,整个第四十二号宇宙都震动了。
无数的生命第一次意识到——他们的历史被改写了。
他们生活在一个不是原本应该存在的历史中。
这个认知对许多人来说是震撼性的。
“我们的历史是假的?”
“我们经历的苦难本来不应该发生?”
“原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历史?”
各种反应开始出现。
第一个开放投票的历史事件,是“三联星战役”。
A版本(原始历史):红方获胜,建立红星帝国,统治三千年。这是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,文明发展迅速,科技进步显着,人民生活富足。
b版本(修正历史):蓝方获胜,建立蓝星联邦,统治三千年。这个时期充满战争和冲突,文明在竞争中变得强大,科技发展更加激进,但人民生活艰苦。
投票开始后,反应出乎意料。
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A版本(更和平的历史)。
一些人说:“b版本虽然艰苦,但它塑造了我们坚韧的性格。”
“如果我们在A版本的和平中成长,我们能应对后来的星际危机吗?”
“也许艰苦的历史,反而救了我们。”
另一些人说:“但A版本中那些本不必死去的人呢?”
“他们的生命,难道不比坚韧的性格更重要吗?”
“我们没有权利用他们的牺牲来换取我们的强大。”
还有人说:“我在b版本的历史中出生,我的父母在b版本的历史中相遇。”
“如果历史改回A版本,我就不存在了。”
“我怎么能投票让自己消失?”
这些讨论在网络中激烈进行。
肖自在在一旁观察,对普罗塔哥拉说:“你看,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替他们做决定。”
“每个人的立场不同,考虑的因素不同。”
“有人重视和平,有人重视成长,有人重视存在本身。”
“没有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。”
最终,投票结果出来了:
52%选择A版本(和平历史)
48%选择b版本(艰苦历史)
虽然A版本获胜,但差距很小。
这说明,即使是“更好”的历史,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。
A版本:星云坍缩成黑洞,吞噬了周围的星系,数千亿生命消失。这是一场巨大的悲剧,但幸存的文明学会了如何预测和避免类似事件,发展出了先进的天文学。
b版本:星云形成了新星系,孕育了数十个文明。这些文明在和平中发展,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和艺术,但缺乏危机意识。
这一次,投票更加分裂。
在A版本中幸存下来的文明说:“那场灾难虽然可怕,但它让我们成熟了。”
“我们学会了敬畏自然,学会了未雨绸缪。”
“如果没有那场灾难,我们可能在后来的危机中全军覆没。”
但在b版本中新诞生的文明说:“我们有权利存在。”
“你们不能为了自己的,就抹杀我们的存在。”
“我们也创造了价值,也有自己的文化和历史。”
这是一个真正的道德困境。
如果选择A版本,b版本中的文明就会消失——数十个文明,数千亿生命,就像从未存在过。
如果选择b版本,A版本中那些因为灾难而成长的文明,就会失去他们的历史和身份认同。
两边都有道理,两边都会受伤。
这时,肖自在提出了一个创新方案:“为什么一定要统一?”
“这个事件涉及的区域很大,可以分区域处理。”
“让A版本的文明保留他们的历史,让b版本的文明也保留他们的历史。”
“在时空结构上,创造一个分叉——两个历史在同一个宇宙中并存。”
“这样,没有人需要消失,也没有人需要失去自己的历史。”
时间修正者思考后说:“技术上可行,但会增加时空的复杂度。”
“这个宇宙会变得更加...多元。”
“多元不好吗?”肖自在笑道,“多元就是丰富。”
“让不同的可能性共存,这才是宇宙应有的样子。”
这个方案得到了双方的认可。
于是,第四十二号宇宙中出现了第一个“历史分叉”——
在某个区域,星云变成了黑洞。
在另一个区域,星云变成了新星系。
两个历史,同时真实。
A版本:大先知预言了灾难,人们听从预言,改变行为,成功避免了灾难。这培养了人们对预言和直觉的信任。
b版本:大先知的预言不同,导致人们做出错误决策,引发了战争。这让人们学会了理性思考,不盲目相信预言。
这个案例引发了关于“信仰vs理性”的深度讨论。
支持A版本的人说:“信仰和直觉有其价值,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理性解释。”
“如果我们失去了对超越理性的事物的敬畏,我们会变得傲慢。”
支持b版本的人说:“盲目的信仰是危险的,理性思考才能让我们真正进步。”
“那场战争虽然痛苦,但它让我们学会了独立思考。”
最终投票结果:
55%选择A版本(信仰)
45%选择b版本(理性)
又是一个接近的结果。
肖自在对此发表评论:“这说明,文明需要的是平衡。”
“既不是纯粹的信仰,也不是纯粹的理性。”
“而是两者的结合——在理性的基础上保持开放,在信仰的同时保持思考。”
“也许,”他看向时间修正者,“这就是你之前忽视的东西。”
“你只看到了哪个历史能让文明更强大,但没有看到文明需要什么样的内在品质。”
“强大不只是能力,还包括智慧、包容、平衡。”
时间修正者沉默地“点头”。
三十天的投票期内,三百七十二个历史事件逐一进行投票。
每一个投票都伴随着激烈的讨论,深刻的反思,有时甚至是痛苦的选择。
有的事件,结果很明确——压倒性多数选择某个版本。
有的事件,结果很接近——说明两个版本各有价值。
有的事件,采用了分叉方案——让不同的历史在不同区域并存。
在这个过程中,整个第四十二号宇宙经历了一次集体的自我反思。
人们开始思考:
“什么是真实的历史?”
“历史是否有的样子?”
“我们应该选择怎样的过去,来塑造怎样的未来?”
这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,但思考本身就是有价值的。
而守护者们,在一旁默默观察和协助。
“这就是守护者的工作,”肖自在对同伴们说,“不是替他们做决定,而是创造一个环境,让他们能够自己做出最好的决定。”
“我们提供工具,提供信息,提供平台。”
“但最终的选择,永远在他们手中。”
在投票进行到第二十天时,出现了一个意外。
有一个历史事件的投票结果非常奇怪:
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b版本(修正后的历史),而不是A版本(原始历史)。
这个事件是“第一次接触”:
A版本:两个文明的第一次接触是和平的,开启了友好关系。
b版本:第一次接触是冲突的,导致了百年战争。
按理说,人们应该选择和平的A版本才对。
但实际上,78%的人选择了战争的b版本。
“这不对,”普罗塔哥拉说,“让我分析一下...”
他深入研究数据,然后发现了原因: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在b版本的历史中,虽然有百年战争,但战后两个文明达成了深刻的和解。”
“他们共同反思战争的原因,建立了防止战争再次发生的机制。”
“这个和解比A版本的和平更深刻,因为它是经历过痛苦后的选择,而不是从未考验过的友好。”
“而且,”克罗诺斯补充,“在A版本的历史中,两个文明虽然表面友好,但暗中一直有矛盾和猜疑。”
“这些矛盾在后来引发了更严重的冲突。”
“相比之下,b版本的战争虽然残酷,但它了矛盾,让真正的和平成为可能。”
肖自在若有所思:“所以,有时候的历史,反而产生了的结果。”
“这就是时间修正者的困境——他无法预测所有的后续影响。”
“他以为把和平改成战争是,是让历史变糟。”
“但实际上,那场战争对这两个文明来说,可能是必要的。”
他转向时间修正者:“你看到了吗?”
“这就是为什么不能简单地判断和。”
“历史太复杂了,因果链太长了,没有人能完全预测。”
“即使是你,能看到未来的你,也无法预测所有的可能性。”
“所以,最好的方法,就是让历史自然发展,让生命自己选择。”
时间修正者的形态波动了一下,这是它表达情绪的方式:“我理解了。”
“我以前太傲慢了,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。”
“但实际上,我只是看到了一部分可能性。”
“而真正的智慧,不是控制所有可能性,而是允许所有可能性存在。”
三十天后,所有投票完成。
统计结果显示:
- 158个事件选择了A版本(原始历史)
- 142个事件选择了b版本(修正历史)
- 72个事件采用了分叉方案(两个历史并存)
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意外。
几乎一半的修正历史被保留了下来。
“这说明什么?”时笔问。
“说明你的修正并不都是坏的,”肖自在对时间修正者说,“有些确实对文明有益。”
“问题不在于修正本身,而在于没有征求同意。”
“如果你当初就展示两个版本,让他们选择,而不是强制改写,就不会有这些问题。”
“你的知识和能力是有价值的,但使用方式需要改变。”
时间修正者“点头”:“我学到了。”
“从今以后,我不会再强制修正任何历史。”
“如果我发现某个历史可能导致文明灭亡,我会提出警告,展示可能的后果,提供替代方案。”
“但最终决定,由他们自己做。”
“这才是真正的守护。”
投票结束后,时间修正者开始执行选择。
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——要让被选择的历史版本成为“真实”,同时保留另一个版本作为“可能但未发生”。
对于那些采用分叉方案的事件,要在时空结构中创建实际的分支。
整个过程持续了七天。
期间,第四十二号宇宙经历了微妙的震荡。
时间线在重组,因果链在调整,记忆在更新。
但因为是基于选择的重组,所以没有产生悖论或混乱。
每个人都清楚地记得投票过程,记得自己的选择,记得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。
这些记忆成为了新的历史的一部分。
第七天,一切完成。
第四十二号宇宙的历史,重新稳定下来。
但这一次,它不是被强制修正的历史,而是被自由选择的历史。
每一个转折点,每一个事件,都承载着无数生命的意志。
这是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历史。
一切完成后,时间修正者的形态发生了变化。
它不再是那个不断闪烁、形态不定的存在。
而是变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人形,带着某种温和的气质。
“我改变了,”它说,“不只是理念上的改变,连本质都改变了。”
“我不再是时间修正者,而是...时间守护者。”
“我的职责不再是修正历史,而是守护历史的多样性。”
“守护每个文明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。”
“这是守护者们教会我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