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就到了浴房外,流水声渐停,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安静。
周管家心跳得越来越快,细着嗓子唤了声。
“主子爷,您在里面还好吗?”
陆时铭缓缓答道:“这就出来。”
话音刚落,门帘掀起。
周管家长舒的一口气顿在喉管里,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。
“锦瑟姑娘,你,你怎么从这里出来....”
“我家主子爷不是在里面沐浴吗,你们一起....在里面....不太合适吧。”
锦瑟白了他一眼,淡淡的说了句:“让开。”
锦瑟走到门外,昨日那些丫鬟又小声的嘀咕起来。
这妖女,竟然悄悄溜进主子爷的屋里。
孤男寡女在洗浴室,能做什么.....太不要脸了。
“陆时铭,既然你的命是我的了,那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。”
锦瑟语气平淡,眼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。
似是在宣告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但这话却在周围激起了不小的震荡。
“什么?你要做主子爷的主人。”
“岂不是这陆家以后都要听你的?”
周管家生平阅人无数,自认三教九流都能混得开。
可这位锦瑟姑娘,冷硬的让他有些无措。
素来巧舌如簧的他,第一次竟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看向陆时铭。
他可曾是京城里风光无限的天子近臣,世家公子典范。
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女子当他的主人。
“周叔,扶我一把。”
周管家闻声立刻抬脚进去,两只手稳稳的扶住陆时铭。
他缓慢移步来到门外。
“刚才对锦瑟姑娘不敬的,通通拉下去掌嘴。”
“今后,在府里敬姑娘如敬我。”
周管家哽了一下,看向锦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。
院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觑,都明白了这话的分量。
纷纷扑通跪了一地,朝着锦瑟磕头,整整齐齐的说道。
“还请姑娘恕罪。”
往后,锦瑟姑娘可是这府里最贵重的人了。
陆时铭这才转过身,同周管家说话。
“昏睡数月,久未下地,腿部有些浮肿,使不上力。”
“主子爷,您能醒来已是大幸,往后我们伺候您慢慢恢复。”
陆时铭望着周管家满脸的笑意,一时愣了神。
想起方才锦瑟语气里的冷硬和坚决。
猜测她所说的一月不破阵则死,多半是真的。
还好,一个月足矣。
***
云舟从外院进来,站在一旁眼里闪烁着几分犹豫。
“云舟,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主子爷,是徐家大夫人和二小姐来了。”
“她们来做什么?”
陆时铭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。
周管家却喜出望外:“主子爷,还能是做什么。丈母娘关心女婿,二小姐也是担心您。”
“太夫人呢?”
云舟:“在前厅陪着用茶呢。”
周管家扶着陆时铭往门外走去:“那咱们也赶紧过去,太夫人肯定是叫云舟来唤您。”
陆时铭淡淡的:“换件外袍再去。”
周管家点点头:“对对对,还是主子爷心细,赶紧选件从前主子爷瘦时穿的衣服,这件太大了。”
人一消瘦,衣服都空了许多。
陆时铭久居高位,一言一行,都很难让人察觉出喜怒。
可云舟却隐隐的觉得,主子爷不像是期待徐家上门。
重新更衣后,主仆三人到了前厅。
一进去,入眼便是红色的檀木箱子摆满了院子。
再一看,太夫人端坐正位,左下方依次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位姿容俏丽的少女。
正是兵部尚书徐瑞的夫人和嫡次女徐慧。
三人低眉垂目,并未交谈,气氛似乎有些沉重。
“世子爷来了。”
碧莲一声通禀后,太夫人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。
“铭哥儿,你来了,快来祖母身边坐。”
徐慧起身福了福身子:“见过卫小公爷。”
因着前任卫国公,也就是太夫人的丈夫三年前已病故,国公之位空悬。
陆时铭虽尚未袭爵,但众人都尊称他一句卫小公爷。
陆时铭礼貌回礼后又朝着徐夫人行礼:“晚辈见过徐夫人,有劳你们惦念。”
徐夫人起身,尴尬的笑了笑。
这时,一名枣红色衣衫的仆妇立于箱堆中,指尖轻点完毕。
“禀告夫人和太夫人,国公府的聘礼,悉数在此,无一缺失。”
周管家一阵恍惚,抬头看着那仆妇。
“你说什么,什么聘礼。”
“还能是什么聘礼,半年前国公府给我们兵部尚书府送来的聘礼。”
周管家惊慌:“为何要退聘礼?”
“可是亲家夫人和二小姐还有什么要求,尽管说。”
周管家咬了咬后槽牙,面上仍然恭敬。
“没有要求,如今没有往后也不会有。”
徐夫人一脸的坦然,声音稳如龙钟。
端坐在主位上的太夫人气极反笑,手里的茶盏碰到桌面,竟发出一声脆响。
“我家铭哥儿昏迷数月才刚醒,你们就上赶着来退亲?”
退亲的话一出,陆时铭并不感觉意外。
他默不作声的喝茶,等着徐夫人说话。
徐夫人清了清嗓子:“这不是我们前日请人算良辰吉日时,人家说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确实不合适,若是强行婚配,恐祸及家人。”
“再说,前些日子你家祖坟都冒黑烟了,这多不吉利啊。”
说罢,徐夫人打量着对面虚弱纤瘦的陆时铭。
本以为他死了,这桩婚事自然作罢。
可如今他偏偏又活了过来。
想起传言中的阵法反噬,恐陆时铭真是不祥之人。
再加上祖坟乃是家族气运的关键所在。
此后这陆家,只怕会家道衰微,一日不如一日。
她就算是得罪了卫国公府,也不可能答应再让女儿嫁进陆家。
“您想想过去的章将军和夫人余氏,那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,可就是两人八字不合,硬要婚配。生下一女儿,命犯天煞孤星,不仅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,这前不久听说非要跟着章将军去云州战场。最后怎么样,素有威名的云州军居然全员战死,无一人生还。您说说,克死那么多人,真令人害怕啊。”
“太夫人,我们徐家也是为你们陆家着想啊。”
周管家福了福身:“徐夫人、二小姐,我是这府里的管家,看着主子爷长大的。他是个福大命大的,如你们所见,病已经大好了。至于这祖坟的事,府中自有精通风水的高人指点,还请二位不要多心。”
徐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。
“周管家说的是,不过这些事也轮不上我们操心。”
“两家本就没什么关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