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乎乎的一团扔在徐铉的脚边,他顿时脸色大变。
“这东西,怎么在你手里?”
徐慧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冷意。
“三弟,你也是读书人,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?”
“夏禾,她已经被你害死了。你还不肯对我们坦白事情真相吗。”
徐夫人刚从女儿的指责声中回过神,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。
“锦瑟姑娘,你怎么来了?”
徐慧:“是我请她过来的,这件事情该了结了。”
她不复往日的娇弱,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厉色。
徐铉将头埋得更低,发出沉闷的声音。
“是我。”
“我为了让孙伯言答应替我作弊,逼夏禾去勾引他。”
此时,小小的一团黑影缠绕着他的头顶,阴气渐盛。
徐慧煞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痛惜,难以置信的问道。
“你让夏禾穿上我的衣服,以我的身份去勾引的孙伯言对不对?”
徐铉沉默,屋内一阵静谧。
徐夫人思索了片刻,问道:“即便如此,那孙伯言倘若真的是正人君子,自然会坐怀不乱。”
“母亲!”
徐慧打断了她的话,情绪更加激动。
“孙伯言是被三弟下了恶毒的催情阵法,才会如此....”
“这一包的黑东西就是证据,是在孙伯言此前居住的前院水井里挖出来的。”
“我已经问过锦瑟姑娘了,这种阵法叫做桃花井。”
“被下了桃花井的人,会被催发情欲,像只发情的畜生一样只想着交配,甚至为了求偶变得胆大妄为,不计后果。”
一旁的采莲忍不住奔溃大哭:“原来是这样。二小姐,我冤枉了孙伯言呀...\"
徐慧:“采莲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有一日,孙伯言进入内院妄言想要求见二小姐,被我打了回去,我还告诉他小姐就快要嫁人了,让他死了这条心。”
“夏禾知道了,说想去跟他解释清楚,免得他再来纠缠二小姐。”
“谁知,夏禾回来就一病不起,紧跟着传来了孙伯言吊死的消息。”
采莲哽咽道:“现在想起来,就是我告诉夏禾,孙伯言吊死后找上二小姐当替身,孙母上门骂二小姐与他有私情那天晚上,夏禾才断了气的。”
锦瑟一贯平静冷淡的脸上,带着厌恶。
“所以,真正与孙伯言有私情的是徐府丫鬟夏禾,也已经死了。”
“孙伯言的死,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被催发情欲后做出的无耻行径,再加上听到徐二小姐的婚讯受到打击,羞愤难当而自缢。”
“至于夏禾,或死于内疚,或死于自责,亦或是殉情。”
她轻轻撑开青绸油伞,一条淡淡的黑影飘到伞下与之前的黑影交缠在一起。
“人死后化作鬼便没有了神志,只记得要找自己死前最牵挂的人。孙伯言以为跟自己海誓山盟的是徐二小姐,才会入梦诱导你吊死。”
“如此,一切便说清楚了。”
徐慧眼里含泪:“三弟,两条人命啊,就为了你能进国子监上学。”
“你怎么能这样,太自私了。”
徐铉突然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下窜了起来,冻遍全身。
“我有什么错....”
他哽咽道:“母亲,不是你和父亲从小教导我,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。”
“我既出生在徐家,贵为嫡子,自然比夏禾,比孙伯言那些高一等。”
“他们的命,为我的未来铺路,也是我瞧得起他们。”
徐夫人面如死灰,自己唯一的儿子竟害死了两条人命。
而他指责一切都是因为受了自己的教导。
回想起自己曾经对大哥孙天成所作的事情,何尝不是另一种极致的自私。
徐夫人一言不发,在徐慧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包庇和纵容。
没找到这些东西前,她宁死都不愿相信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竟然是这种人?
可如今看弟弟毫无悔意,看母亲毫无责备。
她感觉到彻骨的寒意,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?
徐夫人:“你休要胡说了,若是你父亲知道了,要打死你的。”
徐慧冷笑,死了两个人,你们在乎的只是父亲会不会知道吗?
徐铉露出一脸的奸邪:“父亲若是知道,只会比我更想斩草除根,连江兆玉也一起杀了。”
“住嘴!”
徐夫人眼圈通红,胸口剧烈的起伏。
“就这桃花井的阵法,我也是从父亲的书房里偷偷看到的。”
徐铉毫不惧怕,甚至觉得父亲或许会欣赏他的机智。
徐夫人听得心惊肉跳,因为她知道,儿子没说谎。
夫君这些年来跟天师院的人走得近,学了不少阴邪的道术。
惊蛰刚过,万物复苏,桃花井的功效最厉害。
她曾无意中听过他念叨过。
后背涔涔汗意,里衣已经湿透。
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:“锦瑟姑娘,劳你走这一趟,这怨念化了吗?”
锦瑟收起青绸油伞,指尖轻捻符纸无火自燃,两条黑影化于无形。
“事情已了,孙伯言不会缠着你女儿了。”
说罢,锦瑟头也不回的出了徐府。
望着她决然的背影,徐夫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。
府中十几年的新仇旧恨,都叫这姑娘听得清清楚楚。
此番放她归去,不知是福是祸。
***
走到徐府门外,锦瑟望了望黑漆漆的夜色。
“谁?”
黑暗中露出一角灰色的身影。
“江兆玉,”锦瑟急忙将她拉到马车上。
“不是叫人送你出城了吗,你还回来做什么?”
江兆玉满脸泪痕,眼中噙满不甘。
“我伯言的怨念到底是什么,我做娘的要替他化解啊。”
“已经化了,他可入轮回,转世投胎。”
江兆玉面色一惊:“怎么化的,为何不叫上我。”
锦瑟望了望马车上她没有带走的包袱,取出里面的银两。
“银子和包袱你都没有带走,可见你也有心愿未了?”
江兆玉不说话,低着头。
锦瑟叹了口气,摸出她藏在袖间的短刃。
“怎么,想跟徐家的人鱼死网破,一命换一命?”
江兆玉两只眼空洞的望着车顶,眼里没有了生机。
“天道不公,好人不偿命,祸害遗千年,我要自己讨这个公道,哪怕拼上性命。”
“徐慧的那件小衣,不是孙伯言临死前揣在怀里的吧?”
因为孙伯言甚至很可能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徐慧。
孙母腾的目光转向她,带着几分心虚。
“你偷走徐慧的小衣,是因为孙伯言告诉你他与徐慧有私情。而你在孙伯言死后找上徐慧,是因为她在徐家是最弱的存在,你认为毁了她就可以打击到徐家。
“可你这样,无疑是以卵击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