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雨蝶见这话有用,瑟缩着身子低着头:“要想破阵,就要找到青蚨血,放于献祭容器之中,然后毁掉锁魂的阵眼。”
锦瑟心头一动,对她的话半信半疑。
“你根本不是真正的黄雨蝶,孩子的母亲,对不对?”
她抿了抿唇,苦笑道:“你猜错了,我是。”
锦瑟一惊,天下竟真有不顾孩子性命的凉薄母亲。
陆时铭虽见不到鬼身,却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的。
他冷静道:“先留下她,再问问青蚨血究竟在哪里?”
可没等他说完,一道金光从头到脚穿过黄雨蝶的魂魄。
“你真要让我灰飞烟灭?”
“啊——不要,求求你,不要。”
“我错了——”
女人尖厉的惨叫声顿时停息。
黑漆漆的雾气,如细碎的纸屑般散了个干净。
锦瑟:“她该死。”
连做鬼都不配。
一股黑雾从孩子的头顶飘散而来,停留在锦瑟的耳边。
“天师院!”
凌生生前或许无法被锦瑟所控制,但死后化作鬼魂却能随时为她提供线索。
“这孩子——”
锦瑟望了望床上苍白可怜的小脸。
“我会帮你瞒住阴司,你且不可再造杀孽。”
紫微星动,七杀阵起,是可献祭活人寿命的死局,却也是一场起死回生的生机。
她替孩子掖了掖被角。
一切全看天机与造化了!
锦瑟擦了擦嘴角的血渍,同陆时铭一起退出房间。
院落里的隐卫恭敬地俯身退下,锦瑟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图纹。
这些被秘密豢养的杀手,武力值钧在一般的将士之上。
而且符咒贴于长剑,将道法的威力施予剑法之中。
是她之前所不可知的。
这个陆时铭,不简单。
至少绝对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,那么良善。
“这些隐卫......”
锦瑟沉声问道。
陆时铭也不避讳:“是为皇上效力的,一直由我单独管理。”
“那他们手上的符咒?”
他应声答道:“来自天师院。”
锦瑟抬眼与他相视,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深意。
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天师院。
看来就算是龙潭虎穴,他们也必须得闯一闯了。
“你有多大的把握,这些人能护送我们闯进去吗?”
陆时铭思虑片刻后,摇了摇头。
“不能用他们,否则会惊动不该惊动的人。”
锦瑟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。
也不再坚持,悠然道:“夜深了,今晚先休息吧。”
他身后的黑雾激动得很,似乎有什么话急着和她说。
等陆时铭同院子里的人都散去。
锦瑟坐在案几前,给自己倒了一杯茶。
月影绰绰,连茶水都冷透了。
她忍着喝了干净,还觉得口干舌燥,到底是刚才耗损过度。
黑雾越来越激动,在她眼前晃来晃去。
她轻手一挥,”别那么着急。”
“怎么做了鬼的都比做人时还要心急?”
等那鬼魂急不可耐地凑到她耳边念叨完,她提起茶壶的手在空中一顿。
嘴角露出一抹冷笑。
“难怪那黄雨蝶不吃他,我还当真以为是看上了那副皮肉。”
说罢,她指了指油伞。
“先去里面呆着吧。”
黑雾又是一阵忽明忽暗的激动。
她温柔地看了眼床上小小的人儿。
“那就去守住他的心脉,我之后自有安排。”
全阴人的命运就由她这个全阴人来逆转吧。
***
周遭顿时变得安静下来,夜色笼罩着整个房间。
锦瑟掏出手帕,轻轻擦拭着刚才焚烧黄雨蝶留在伞上的灰尘。
她擦得很慢,声音很轻:“一月之期,还剩几日?”
陆时铭:“三日。”
锦瑟目光依旧冷冷的。
擦拭的动作又缓又慢:“若还有什么心愿,赶紧去做。”
陆时铭原本平静的眼眸一下子锋利起来。
心跟着跳慢了一拍。
面上却是浅浅一笑:“孑然一身,没什么遗憾。”
黑雾从孩子的头顶涌散过来。
锦瑟的声音异常轻柔:“别急,有我在。”
那黑雾乖巧地飘回去,汇聚在孩子的身边。
同样乖巧的还有陆时铭,他顺从的点了点头。
这话像是说到了他心里。
人之将死,一生所经历的痛苦的、快乐的、悲伤的,皆会涌上心头。
但只要人还没死,都想问个为什么。
他下意识道:“破阵的关键是我吗?”
锦瑟停顿了好一会儿,才开口道:“你可知那黄雨蝶为何不对你下手?”
她慢慢放下帕子,轻轻落下伞柄。
陆时铭感到胸口一阵压抑:“难不成我比那骷髅女鬼还凶。”
他早知自己不是正常人。
病重三月有余,药石无灵,只留着一口气。
若是连恶鬼都退避三舍,那只怕是比恶鬼还凶上几分。
“以魂火为祭,夺活人阳寿。”
“你的魂魄便是那活祭的媒介,被缚于青铜饕餮祭鼎中承受九幽离火。”
锦瑟顿了顿,望了眼刚才隐卫站的地方。
“你能控制九幽离火时,我便猜到了。”
再加上凌生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,使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。
陆时铭不由得想起那日,祭台之上,圣旨之下。
满朝文武望向他的羡慕之情,嫉妒之意。
原来,那根本是一道他的催命符。
胸口传来窒息感,他强忍住说道:“锦瑟姑娘,这个事先别告诉府里其他人。”
“陆家祖坟上的黑烟....”
锦瑟温和地接过话:“我会亲自改风水,保你们家族兴盛百年。”
虽然他终究必有一死。
但他的死若能破阵,可换来上万云州将士的解脱。
陆时铭:“如此,甚好。”
推开门,周管家等在外间,迎上来。
“主子爷,可要歇息了?”
“太夫人睡了吗?”
周管家:“早歇了呢。”
陆时铭闻言点点头:“去她院子里转转吧。”
周管家抬头刚要说话,惊住了。
主子爷的脸怎么又....血色全无了。
“您脸色这么难看,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。”
锦瑟出来关门:“随他高兴吧。”
周管家又是一惊!
“姑娘,你....”
何时变得这么温柔了。
锦瑟不等他答:“累了!”
门被重重地关上。
周管家心里说不出的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