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行简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云非晚死都不同意宋锦程娶青楼女子为妻。
哪怕宋锦程以死相逼,都没有松口。
为此,宋锦程怨上了云非晚,几乎要不认云非晚这个母亲的程度。
双方僵持不下,最后是姚韵儿出面,提议让青楼女子为妾,这件事才平息下来。
但自此之后,宋锦程便几乎视云非晚为仇人。
对于这样的结果,他只冷眼旁观。
虽然在他看来,云非晚比姚韵儿更适合侯府主母之位,但是,他觉得云非晚太过强硬了些,一点都没有姚韵儿的柔和,他每日面对云非晚,其实心中很大的压力。
不过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,他也嘱咐过姚韵儿,不要将事情做得太难看。
姚韵儿嘴上答应,但是他知道,在这件事情上她会阳奉阴违,一定不会让云非晚好过。
不过,对于他来说,姚韵儿向来温柔体贴,小意逢迎,让他很是舒适,伺候得他也非常舒心,他便也愿意宠着她几分,在云非晚的事情上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因为娶青楼女子为妻这件事,虽然宋锦程跟云非晚关系闹得有些僵,但是云非晚为了这个儿子,依旧尽心尽力。
她对那青楼女子耳提面命,不许她太过缠着宋锦程,要让他好好读书,只有在他完成了每日学业任务,才允许他们二人见面。
对此,宋锦程颇有怨言,但是在府中众人轮番劝过,他也知道了科考的重要性,愿意花些时间学习。
云非晚见着很是欣慰。
科考前,给了他好些试题。
日日监督着他学习看书。
宋锦程原本心中有气,且因为要娶青楼女子为妻的事,跟云非晚有隔阂,云非晚又要求太多,逐渐没有耐心,读书懈怠。
云非晚没办法,以青楼女子的性命要挟,这才让宋锦程背了几道题。
云非晚确实有几分本事,好巧不巧,她给宋锦程的题中,押中了好几道试题。
宋锦程虽然不能全部答出,但脑子里有印象,而且有云非晚的指导,居然还真让他考中了。
虽然名次靠后,但好歹榜上有名。
宋锦程高兴极了,云非晚比他更高兴,在成绩出来之后,四处为他奔走。
京城都是太傅门生,云非晚找了好些门路,想要为宋锦程安排一个好的官职。
为此搭上了不少人情。
云非晚知道宋锦程的性子,给他安排了礼部的闲职。
虽然没有实权,官职也不大,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京官,也没有调动外地的风险。
在满是达官贵人的京城来说确实不够看,但是作为一个闲散侯爷,实在合适不过的。
宋锦程本身也没有什么能力,为人处事待人接物都很生涩,若安排得太好,太过惹人注目反倒不好。
那样不起眼的官职,既不会被人盯上,哪怕朝堂有什么变动,也不会受到牵连。
对于宋锦程,云非晚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。
姚韵儿对这一份官职,亦是十分满意。
那几日,她的心情舒畅,整个人看着又年轻几分,伺候起他来,用心又卖力。
虽不似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那般娇嫩,但别有一番韵味。
在这个时候,姚韵儿提出要将宋锦程的身世告诉他。
说宋锦程都是当父亲的人了,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世,现在已经有了官职,接下来就要成为世子,知道这些也能稳重一些。
他正在兴头上,对于姚韵儿的提议,自然满口答应。
宋锦程的官职确认下来,云非晚特地为他举办了一场谢师宴。
邀请了宋锦程的老师和同窗,还把云景舟叫来撑场面。
邀请了不少京城贵族子弟,为的就是宋锦程有个好人缘。
虽然那些贵族子弟并不都来,但看在云家的面子,都备了礼。
宋锦程好出了一把风头。
等一切尘埃落定,姚韵儿把事情告诉了宋锦程。
姚韵儿没有说是自己怀了孩子,说的是云非晚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没了,整日郁郁寡欢。正好她生了孩子,便把这个孩子送到了云非晚的身边,如此可以给他最好的教导,还有云家的托举……
为了让宋锦程相信,还跟他滴血验亲,两血相容,宋锦程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姚韵儿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儿子不惜骨肉分离的好母亲。
把云非晚说成不过是为了寄托对亲生儿子的思念,所以才对宋锦程那么好。
宋锦程很愤怒,把云非晚对自己所有的不好,都归结为是云非晚想要面子,要顾着她世家妇的体面,并不在意他的真实感受。
把云非晚对他所有的好,都归结为了,只是把他当成替代品。
心中对云非晚颇有怨言。
姚韵儿想让云非晚如何,宋明简不知道。
但是姚韵儿把真相告诉宋锦程的时候,宋锦程却一门心思的想云非晚死。
他想要云非晚的命。
因为现在,这件事情是秘密。
一旦云非晚把事情暴露出来,那他就不再是二房的嫡子,不再是太傅的外孙,她只是一个母亲无媒苟合的奸生子。
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,为了避免,最好的做法便是云非晚消失。
姚韵儿告诉宋明简这件事情的时候,宋明简没有为云非晚悲哀。
下意识的反应是:若云非晚死了,云家不会善罢甘休,若云家找上门来,他该如何对云家交代。
他作为侯府之主,自有他的顾虑。
但姚韵儿却不管那么多,开始偷偷的给云非晚下药,让她缠绵病榻。
他记得,有一次姚韵儿喝多了,似乎说起过,之前也给云非晚下过药,但是那药要两三年才发作,她等不了那么久。
萃竹苑都是云非晚的人,但是云非晚哪里会防着自己的亲生儿子。
很快便病倒了。
大夫是姚韵儿花重金买通的,所有到萃竹苑看病的大夫,都不会说实话。
在云非晚病倒之后,姚韵儿开始对她身边的人出手。
首先第一步,便是把夏莺送上了他的床。
对于云非晚身边的两个丫鬟,他早就觊觎已久。
有一次借着酒劲,还和云非晚提了一嘴,但是云非晚严词拒绝,他便知道此路行不通。
现在姚韵儿亲手把人送上门。他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,不吃白不吃。
这丫头性子烈,虽然没有把事情告诉云非晚,但却寻了短见跳了井,真是晦气。
对于秋桐,姚韵儿也想故伎重施。
等秋桐宁死不从,他怕闹大了不好看,也就罢了。
但在姚韵儿的手中,秋桐最后是发现和相熟的车夫被捉奸在床,撞柱而亡。
曲嬷嬷被冤枉拿了姚韵儿的东西,被当场活活打死……
很快,云非晚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,被赶出去的赶出去。
云非晚自是不相信,想要查清真相,还她们清白。
但是她的身体每况愈下,想要查证却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只想着等自己好了,一定要为她们查出真相,讨回公道。
云非晚有怀疑,多次寻人找到他,要问清楚事情缘由,但每一次他都好言相劝,而且她的好儿子宋锦程,早早的便准备好了理由在等着她。
云非晚依旧不相信,但也只能好好养病,等着自己好了再说。
只是她这一病,姚韵儿便没有再让她好起来。
没过多久,云家传来云律身死的消息。
之后朝中有人弹劾云律,证据确凿,云家满府入狱。
又传来嫁入王家的云家大姑娘,因为太过悲伤,忽而暴毙。
云家人没了,云非晚并不知道。
这时候,姚韵儿再一次和宋明简提出,这是最好让云非晚传出死讯的时机。
宋明简想着云家已经没有了,对侯府构不成威胁。
云家没了,云家外嫁的女儿伤心欲绝,也完全说得过去。
而且本就缠绵病榻多日,出事名正言顺。
宋明简没有发表意见,默认了这件事。
对于宋锦程来说,云家的价值也榨干的差不多。
比起留着这个危险,自然是让她将秘密埋入底下,更为安全。
这一日,宋锦程早早的去见了云非晚,给云非晚送了一碗毒药。
云非晚喝完之后咳嗽不止,整个人难受至极。
宋明简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走了。
姚韵儿说有几句话要跟云非晚说,进了屋子。
也不知道姚韵儿说了什么,云非晚情绪激动,嘶吼了几声,但声音有气无力,他并听不清楚说了什么。
后来,小厮来报,说姚韵儿走了之后,宋锦程给萃竹苑放了一把火。
火势烧起来的时候,宋三爷宋淮川冲进了火中。
宋明简心中暗骂宋淮川是个蠢的。
作为军人,有些正义感是对的,但是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冒险。
从边境回来,他都没见着人,宋淮川倒好,直接便冲进火堆里去救人。
也罢,他不知道府中的情况,想着那是自己的嫂子,想着去救也无妨。
若真因此出了什么事……
不过,一个庶子没了就没了。
不是那么要紧。
宋明简问小厮,“人可出来了?”
小厮回答:“出来了,不过脸烧毁了。三爷还把夫人的尸首也抱出来了。
听着这话,宋明简眉头一拧,吩咐道:
“让府医去替他看看伤,到底是脸面。
“至于夫人,对外宣称,夫人因为担心云家神情恍惚,不小心点了火盘烧了屋子,把自己给烧没了。”
小厮应了是,退了下去。
云非晚的葬礼办得很隆重,宋锦程跪在堂前,假惺惺的又哭又嚎。
见着的人,谁不称赞一句他是大孝子。
那些从前太傅的门生,都表示以后宋锦程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们。
云家的人他们保不住,但云家的外孙他们可以照顾一二。
宋锦程一一道谢,满脸感恩。
哭着述说自己对母亲的思念,那些从前对他看不上的人,这会子也生了几分同情心。
暗处的姚韵儿几乎都笑弯了眉,云家已经没了,从此之后云家的所有资源,便都是宋锦程的。
在这个档口,让云非晚死掉,实在是她做的再正确不过的决定。
云非晚的丧礼一办完,宋明简便宣布,侯府今后由大房夫人姚韵儿管家。
从此,姚韵儿便以侯府主母的身份频繁参加京城贵妇人的宴会。
不少夫人看在侯府和云府的面子上,对她还算客气,唯有许凝之,每每见着她都跟她过不去。
姚韵儿每次遇到有许凝之的宴会,回来都要发一通牢骚。
吩咐底下人,以后只要有许凝之的宴会,自己便不再出席。
但是就像撞了邪一样,只要有她在的地方,许凝之便会出现。
许凝之一出现,必定要拉着她问云非晚的事。
人前客客气气的问她,拉家常,人后便开始问她一些似是而非的话,仿佛云非玩的死别有内情一般。
而许凝之问话又问得很有技巧,好几次,她都因为前后说的不一致,差点露馅。
她觉得再这么下去,迟早有一天会被许凝之发现端倪。
她可是听说,许凝之跟云非晚,是一直要好的姐妹。
许凝之明显发现了什么,暗地里去寻了宋家人问情况,问到了宋淮川头上。
不过三日,宋家三爷宋淮川,居然带着云非晚从前的那些下人,上报大理寺,说云非晚的死有内情,请求大理寺彻查。
这件事哪里能经得住查。
姚韵儿听到消息慌了神。
若是其他人还好说。
但是宋淮川一找便找了大理寺卿陆北溟。
那可是铁面阎罗,谁的面子都不给。
这件事落在大理寺手上,他们谁也逃不了。
姚韵儿去找了宋淮川,但是宋淮川根本不待见她。
不管她说什么,宋淮川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姚韵儿好话说尽,宋淮川像一个字都没听到似的。
“三爷,侯府出事,对大家都没有好处,何必呢。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,实在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的。”
宋淮川:“二嫂的死有猫腻,大嫂应该支持查案才是。这个时候来说这种话,难不成二嫂的死和大嫂有关?二嫂是大嫂害死的?”
姚韵儿没想到宋淮川一句话问得那么露骨,后背一凉,笑道:
“怎么可能呢,二弟妹平时对我很好,我们关系也不错,我害她做什么?”
宋淮川直直看着她:“是啊,我也很好奇,你为什么要害二嫂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