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天羽闻言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凸起的云纹，轻笑出声：\"苍帝这声招呼，倒是想起了什么\"
他偏头望向天边残月，云气在月光下翻涌如浪，\"那方仙界，我帮你护住了。\"
白清风指尖勾着茶盏轻轻摇晃，琥珀色的茶汤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。
在他看来，能够被苍帝尊称一句‘羽帝’，这个他在街道上拉的人，也是极为不凡。
苍帝抚掌而笑，符文化作流光没入地底：
“我那道残魂回归主身之后，便将一切事物，情感都与我融合，如今的我，一样还是当年与你共饮的书生。”
“所以，这紫雷幻境的由来可与我说说？”洛某人也不含糊，你都这么说了，那我也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回应一下你的。
苍帝指尖轻叩石桌，月光骤然在他掌心凝聚成一片雷光幻影，细碎的紫色电弧在虚影中游走，恍若上古战场的残魂低语。
“紫雷幻境？这与无数年前，‘上面’雷泽一族的帝主雷帝有关。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，茶汤表面突然浮现出古老的雷纹，
“雷帝陨落时，将毕生修为化作千万道雷纹，沉入雷泽地底。
如今这幻境，不过是那些残纹受雷罚影响，凝结而成的镜像罢了。”
“然后呢……”
“然后？然后就没了。”
洛天羽盯着苍帝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，忽然嗤笑一声，伸手抓起石桌上半凉的茶壶，也不找杯子，仰头就灌了一大口：
“当年你说书先生的毛病，到现在还没改。说到紧要关头就卖关子，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进这紫雷幻境里喂雷纹？”
苍帝丝毫不惧他眼底翻涌的混沌之气，反而屈指弹了弹他空荡荡的茶盏：“你难道忘了你现在可是打不过我的啊。”
“……”
白清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苍白的指尖按在石桌上，带起一串细密的雷纹：
“二位……咳咳……能先停一停吗？我这刚恢复的经脉，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。”
他挣扎着倒了杯茶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脸上复杂的神色。
洛天羽闻言无奈地哼了一声：“好吧……我还是喜欢和另一个你说话。”
说着随手扯过石桌上的布巾，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沾上茶渍的袖口，可余光却始终盯着苍帝。
苍帝笑着摆摆手，“后会有期，羽帝。喝茶的话，我随时奉陪。”
话音未落，便身影迅速消散，顺便……把茶桌什么的也一齐消散。
白清风望着苍帝消失的残影，又抿了口茶，喟叹道：“苍帝，还是如此神神秘秘的。”
洛天羽将布巾随意一扔，站起身来，破碎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：“离盛会开始还有多久？”
“不足七日。”
“那我先去闭个小关了。”白清风点了点头，“盛会之前，你确实需要好好提升一番。客栈就在前面，你且安心闭关，我会为你护法。”
白清风强撑着站起身，踉跄两步扶住洛天羽的手臂：“看来我也需要好好休养一下了。”
“你不回宗门吗？”
“有你在身边，我还回个蛋的宗门，宗门那里还不如外面逍遥自在。”
“呵呵……是吗？虽然这话听着有那么一点怪异。”
两人脚下生风，朝着客栈的方向疾掠而去。
不过片刻，一座古色古香的客栈便出现在眼前，门楣上“归云栈”三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
洛天羽刚踏入客栈，掌柜的便迎了上来，见到他破碎的衣袍和白清风苍白的脸色，神色一紧：
“二位客人这是跑哪里鬼混了？竟弄得如此狼狈不堪。”
“无妨，不过要多住些时日了。”白清风掏出一块源石拍在柜上。
掌柜一看，不禁笑呵呵说道：“多住些时日好啊。”
随后指尖在源石上轻轻摩挲，眼底泛起精光，像是在掂量这块石头的分量，转瞬又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，
“二位尽管住，小店别的不敢说，热水热饭管够！不过......”
他拖长了尾音，目光在两人破损的衣襟和白清风染血的袖口上打转，
“这房间的损耗费，还有二位带回来的‘血腥味’，怕是得再加半块源石？”
白清风眉梢微挑，指尖叩了叩柜台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：
“掌柜的算盘打得精啊。”他故意顿住，看着掌柜脸色骤变，又慢悠悠补充，
“我记得你这归云栈，是属于苍山古城吧，我师尊与星璇仙子有点关系，若是……”
洛天羽倚在一旁，似笑非笑地瞧着掌柜僵住的表情。
掌柜的干笑两声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：“哎呦白公子，您这不是说笑嘛！都是误会，误会！”
他慌忙将源石收进抽屉，又掏出一串铜钥匙，“天字三号房，宽敞又安静，保管二位公子满意！”
“且慢。”白清风按住掌柜递钥匙的手，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价目表，
“天字房平日价三块源石一晚，我住半月，按规矩该打七折。加上方才的‘话语’......”
他指尖划过价目表上的数字，“算下来，这块源石绰绰有余。”
掌柜的嘴角抽了抽，半晌憋出一句话来：“白公子这账算得比我这老生意人还精！行，就当交个朋友！”
他猛地抽出钥匙，“不过丑话说前头，往后要是再带什么‘不速之客’回来，这房钱......”
“放心。”白清风接过钥匙，忽然凑近掌柜耳畔，压低声音道，“下次我也不会如此好说话了的。”
说罢，他直起身子，带着洛天羽往楼梯走去，留下掌柜在原地跺脚叹气，喃喃自语：
“这天璇剑宗的第一天骄，果然精啊......”
天字三号房内，烛火在青铜烛台上明明灭灭。
白清风反手关上雕花木门，倚着门板长舒一口气，方才与掌柜周旋的锐利锋芒尽数褪去，苍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虚弱。
洛天羽早已察觉到他强撑的疲惫，指尖凝出一缕源力探去，却被白清风抬手挡下。
“先静心修养吧。”
他躺在木床上，全身心都放松，慢慢运转源气流淌在经脉、神海之中，抚平被修复的损伤。
洛天羽望着白清风逐渐平稳的呼吸，抿了抿唇，将担忧暂时压下。
他在床边的蒲团上盘腿而坐，闭目凝神。
周遭的天地源力似有感应，开始缓缓汇聚，在他周身形成细小的旋涡。
神海中，一道白发飘逸的人影悬坐于半空，此人正是洛天羽的神魂。
只见他双手结印，不断引导着外界源力融入神海，神海之中的源力愈发磅礴。
身前有三道散发强大气息的本源悬挂，幻化出三道人影。
肩披一发白发，裸露上身铭刻的诡异魔纹，一道道金色血痕爬满全身，与魔纹相融于此。
白发神魂双手的印诀突然凝滞，神海之中翻涌的源力浪潮竟在瞬间凝固。
浑身布满魔纹的身影缓缓睁开双眼，眼瞳深处燃烧着幽紫鬼火，
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弧度，裸露的胸膛上，金色血痕还滴落着金色帝血。
而最左边的黑暗本源之中，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缓缓浮现，
他的周身弥漫着无尽的黑暗与死寂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。
漆黑身影自黑暗本源中踏出，脚下所过之处，神海的液态源力竟诡异地凝结成霜，蔓延出蛛网状的裂痕。
荒魔天羽动作骤然僵滞，脖颈处的魔纹开始不安地扭曲——这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更让他忌惮，就像臣子面对真正的帝王。
“深渊黑暗……第一次以我的形态来见我。”
神魂洛天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金色佛光都黯淡了几分。
深渊身影没有回应，只是抬手虚握，神海的空间法则瞬间崩解。
可下一秒，最中间的混沌神源之中伸出一只黑色气息缠绕的手，将黑暗天羽所破坏的所有法则全部修复。
一股强大的混沌气息从混沌神源中弥漫而出，那只手的主人缓缓现身，正是混沌天羽。
他神色平静，目光在荒魔天羽、黑暗天羽身上扫过，最后落在深渊身影上。
面无表情，神情居高临下，仿佛一尊帝主君临天下一般。
混沌天羽嘴角微动，仿佛说了什么，又仿佛没说什么。
荒魔天羽与黑暗天羽也都将目光投向混沌天羽，神海之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。
混沌天羽向前踏出一步，身上的混沌气息愈发浓郁，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。
混沌天羽踏出的每一步，都像是在丈量神海的极限。
他周身流转的混沌气息如实质般翻涌。
所过之处，被深渊之力扭曲的空间自动重组，破碎的法则碎片竟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，重新编织成秩序之网。
荒魔天羽残留的魔气与黑暗天羽散发的死寂，在这股气息的威压下，竟开始簌簌消散。
混沌天羽微微抬手，缠绕着黑雾的指尖划过虚空，一道金色裂痕骤然撕开。
他将目光转向神魂洛天羽，淡漠道：“你做好准备了吗？”
“我若无准备，岂会有此刻？”
白发洛天羽淡笑道，丝毫不惧眼前三道本源之体。
“若是如此，那便好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一道混沌光柱从天而降，直直贯穿神魂洛天羽的眉心。
剧痛如潮水般袭来，神魂洛天羽的意识在光柱中剧烈震颤。
他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——上古神魔大战的惨烈、深渊裂缝的吞噬万物、混沌初开时的磅礴伟力。
每一幅画面都蕴含着足以将他神魂撕裂的力量，而混沌天羽的声音却在意识深处响起：“接受，或湮灭。”
黑暗天羽率先发难，周身的无尽黑暗凝聚成一柄巨型镰刀，朝着混沌天羽劈砍而下。
然而镰刀触及混沌气息的瞬间，竟如同冰雪与火般消融。
荒魔天羽趁机暴起，魔纹迸发刺目红光，试图从侧面偷袭，却被混沌天羽随意挥出的一道气浪震飞，撞在神海壁垒上，发出震天轰鸣。
“你们不过是‘我’为了遮掩‘我’的存在而存在的，蝼蚁，就该有蝼蚁的本分。”
混沌天羽终于将视线从神魂洛天羽身上收回，抬手虚抓，荒魔天羽与黑暗天羽的本源之力竟不受控制地被抽出，化作两缕流光没入他掌心。
二者发出不甘的嘶吼，身形却在混沌气息的侵蚀下迅速变得透明。
“我们不过是你所分化的意识罢了，其归根结底，我们终究是你，或许有一天，你会遇见真正的‘你’。”
混沌天羽冷漠讲道，仿佛在讲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而已。
他将荒魔本源与黑暗本源放开，荒魔天羽与黑暗天羽的身形彻底消散，神海中恢复了短暂的平静。
混沌天羽转过身，再度看向正承受混沌光柱冲击的神魂洛天羽。
此刻，洛天羽的意识已近乎模糊，但他咬着牙，强撑着不让自己沉沦。
“我是你，你是我，我知道你的极限，所以我不会留手。”
混沌天羽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混沌光柱骤然暴涨三倍，如同一柄贯穿天地的巨刃，将神魂洛天羽的意识劈成无数碎片。
每一片意识残片都在剧痛中挣扎，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引，在混沌气息的熔炉里反复淬炼。
神海之中，被吞噬的荒魔与黑暗本源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反噬，化作两条狰狞的虚兽，张牙舞爪地扑向混沌天羽。
“蚍蜉撼树。”
混沌天羽轻蔑一笑，屈指弹向虚空。
两道金色符文闪过，虚兽瞬间崩解成漫天光点，融入混沌光柱。
这些蕴含着魔性与黑暗的力量，在混沌之力的裹挟下，竟开始温柔地包裹住洛天羽即将溃散的意识，如同母亲怀抱中的婴孩。
“为什么……要这样对我……”洛天羽残存的意识发出悲鸣，混沌力量的冲刷让他的神魂近乎透明。
混沌天羽却不为所动，抬手之间，神海深处涌出无数混沌锁链，将洛天羽的神魂牢牢缚住。
“因为只有碾碎你，才能重塑更强的你。”
他的声音冰冷如铁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。
随着混沌光柱的持续灌注，洛天羽的神魂开始发生异变。
破碎的意识残片逐渐融合，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混沌纹路，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天地大道的奥秘。
荒魔本源与黑暗本源的力量，也在此时彻底融入神魂，化作流转的暗芒，在混沌纹路间奔腾不息。
在混沌力量的锤炼下，洛天羽的神魂终于完成蜕变。
他猛然睁开双眼，瞳孔中三色光芒轮转，抬手之间，神海的空间法则竟随他心意扭曲重组。
神海之中，白发神魂洛天羽悬浮在半空，周身环绕着混沌、魔性与黑暗交织的气息。
在他身后，一道漆黑如墨的深渊降临，伴随着无尽荒古魔气而来，一条混沌大道凌驾上空，一道道混沌法则散落四处。
白发神魂抬手轻挥，散落的混沌法则骤然凝作实质，如同一柄柄开天辟地的巨斧，将深渊降下的黑雾斩成齑粉。
荒古魔气翻涌着扑来，却在触及他周身流转的暗芒时，诡异地倒卷而回，在半空凝结成一座刻满古老魔纹的祭坛。
他踏上混沌大道，身披黑暗与荒魔，以神魂容纳三种本源，以神躯承载三道威压。
神魂回归本身的那一刻，洛天羽周身气息不断暴涨，却又迅速稳固下来。
“万道祖境巅峰...”
洛天羽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双手，查看自身气息。
推开窗户的刹那，鎏金般的残阳斜斜刺入室内。
天边的火烧云翻涌如沸，赤红与暗紫交织的云层间，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小臂紫雷淬炼的纹路之上，与窗外残阳的光芒遥相呼应。
远处山脉在暮色中化作黛色剪影，洛天羽抬手接住一缕残阳，看向窗外。
街道上还是一样人来人往，车水马龙。
五日前闭关时还是满月高悬，此刻却见如钩残月已悄然攀上天幕一角，与夕阳遥相对峙，勾勒出天地间微妙的平衡。
“五日光阴...”他望着自己掌心流转的三色流光喃喃自语，残阳的暖意渗入皮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