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澜中学的室内游泳馆总是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，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天窗，在碧蓝的池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一把会跳动的碎钻。水瞳站在浅水区边缘，脚边的水面泛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，一只羽毛呈深海蓝、尾羽带着水纹光泽的鸭子（是的，这只变异鸡孵化后更像一只优雅的水禽）正浮在水面上，亲昵地用喙蹭着她的脚踝——这是叶云天送给水瞳的变异鸡，她给它取名“水涟”。
“准备好了吗，水瞳？” 同班的班长陈阳举着手机，兴奋地喊道，“大家都等着看你的‘水流画’呢！” 泳池边围了七八个同学，都是昨天听说水瞳觉醒了控水能力后，特意来看热闹的。自从五天前与水涟产生共鸣，水瞳发现自己能像指挥手臂一样操控水流，这种能力在游泳馆里简直如鱼得水，她甚至能让水流在空中凝结成短暂的图案，同学们都戏称她是“泳池魔术师”。
水瞳笑着点头，深吸一口气，目光落在泳池中央。她伸出右手，掌心朝下，体内那股与水涟相连的“流动”之力开始苏醒。这股力量不像金瞳的锐利、木瞳的温润，而是像无孔不入的溪流，柔软却极具韧性，能随着她的意念改变形态。
“看好了！” 她轻声说道，指尖划过水面。刹那间，泳池里的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，从水面升起一道半米高的水幕，清澈透明，如同一块巨大的液态玻璃。紧接着，水幕上开始浮现出流动的图案——先是一朵绽放的荷花，花瓣边缘还带着晶莹的水珠；随即又化作一群游动的鱼，姿态灵动，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水幕中游出来。
“哇！太厉害了吧！” 同学们发出阵阵惊叹，手机快门声此起彼伏。水涟在水面上游动，脖子微微抬起，羽毛上的水纹光泽与水幕的波动完美同步，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闭环——这是她们之间独有的共鸣方式，水涟就像一个天然的“能量锚点”，帮助水瞳更精准地掌控水流。
水瞳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。她最喜欢这种被认可的感觉，尤其是当她能把能力变成“表演”，给大家带来欢乐时，总觉得这股力量有了更温暖的意义。她决定挑战一个更复杂的图案，于是集中精神，想在水幕上画出学校的校徽。
就在这时，游泳馆入口处走进来一个穿着蓝色工装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，胸前挂着“设备维修”的牌子。他低着头，推着一个工具箱，径直走向泳池边缘的排水口区域，嘴里还念叨着“检查排水系统，例行维护”。没人注意到他帽檐下那双窥视的眼睛，正死死盯着水瞳操控水幕的右手，以及泳池底部那个被阴影覆盖的排水口。
这个人正是吕道萌。他通过之前收集的信息，知道水瞳每周三下午会在学校游泳馆练习，而且今天有不少同学围观。对付这个喜欢在众人面前展示能力的女孩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她最得意的时候，让她狠狠摔一跤。
吕道萌假装检查排水口，蹲下身，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地面上划了一下。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涟漪从他指尖扩散，悄无声息地融入排水口上方的阴影里——那里是泳池最深的暗处，阳光被池壁遮挡，常年笼罩着一片暗沉的光影，正好成为他布置影子陷阱的绝佳位置。他在阴影中埋下了一个“扰动锚点”，一旦感应到水瞳的能量波动达到峰值，就会通过排水口的影子，向水流中注入反向的干扰能量。
“差不多了……” 吕道萌检查完“设备”，慢慢站起身，推着工具箱走到游泳馆的角落，假装整理工具，实则用眼角的余光紧盯着泳池中央。他能感觉到水瞳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，水幕上的校徽轮廓已经渐渐清晰，周围同学的惊叹声也达到了顶峰——就是现在。
吕道萌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，对着排水口的方向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：“乱。”
刹那间，泳池底部的阴影猛地收缩了一下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那股潜伏在阴影里的干扰能量瞬间爆发，顺着排水口的水流，如同病毒般侵入水瞳操控的能量场。
正在专注画校徽的水瞳突然感觉一阵刺痛——不是身体上的，而是能量连接上的撕裂感。她像是在平稳驾驶的船突然撞上了暗礁，脑海中与水流的“对话”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噪音。
“嗯？” 她眉头一皱，指尖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。就是这半秒的迟滞，原本稳定的水幕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！
荷花和游鱼的图案瞬间溃散，清澈的水流像是被注入了狂躁的基因，猛地向上翻涌，化作数道扭曲的水鞭，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向四周甩去。
“小心！” 水瞳惊呼出声，但已经来不及了。一道水鞭狠狠抽在陈阳举着的手机上，手机“啪”地一声掉进泳池，屏幕瞬间黑掉；另一道水鞭扫过泳池边的长椅，把上面堆着的几本课本卷了起来，甩得老远，书页被水浸透，字迹模糊不清；最可怕的是，一股水流顺着池边的缝隙钻到了储物柜下方，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猛地一拽，几个没锁好的柜门“哐当”一声被冲开，里面的衣物、毛巾、泳镜散落一地，有些还被水流卷进了泳池。
“我的手机！” 陈阳急得跳脚。
“我的物理笔记！下周就要交了啊！”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看着湿透的课本，眼圈都红了。
“搞什么啊，水瞳？” 有人不满地抱怨，“能不能小心点？”
同学们的惊呼和抱怨像针一样扎进水瞳的心里。她慌乱地想收回能力，可那股狂暴的水流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，完全不听指挥。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疯狂流失，与水涟的共鸣也变得断断续续，水涟在水面上焦躁地转圈，发出不安的“嘎嘎”声。
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我不是故意的！” 水瞳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臂，试图平息混乱。她拼命回忆着平时练习的要领，想重新建立与水流的连接，但脑海里全是同学们失望和生气的脸，越急越乱，水流的波动反而更加剧烈。
直到她耗尽了大半能量，那几道疯狂的水鞭才终于失去动力，“哗啦”一声落回泳池，溅起大片水花，又淋湿了几个站在池边的同学。
游泳馆里一片狼藉：掉进泳池的手机在水面漂浮，湿透的课本散落一地，储物柜敞开着，像一个个被掏空的贝壳。同学们面面相觑，刚才的兴奋和惊叹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不满。
水瞳站在浅水区，浑身都被自己失控的水流打湿，头发贴在脸颊上，狼狈不堪。她看着眼前的混乱，又看了看同学们皱起的眉头，脸“唰”地一下红透了，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为什么会这样？刚才明明感觉很稳定，能量的连接也很顺畅，怎么会突然失控？难道是因为校徽太复杂，自己对大面积水流的控制力还是不够？
“算了算了，她也不是故意的。” 陈阳虽然心疼手机，但还是打圆场，“就是意外，收拾一下就好了。”
“可是我的笔记……” 女生嘟囔着，捡起湿透的课本，书页黏在一起，根本没法翻开。
水瞳咬着嘴唇，心里又委屈又自责。她想道歉，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同学们的眼睛，只能死死盯着泳池的水面，仿佛那里能找到答案。
她没有注意到，泳池底部的排水口上方，那团刚才异常收缩的阴影正在悄然消散，恢复成原本平淡无奇的样子。而游泳馆角落的那个“维修人员”已经收拾好工具箱，低着头，推着车子慢慢走出了大门。
走到游泳馆外，吕道萌才摘下鸭舌帽，露出了那张带着冷笑的脸。他回头望了一眼游泳馆的方向，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女孩。
“水流？呵，再流畅的水，遇到漩涡也会乱。” 他低声自语，指尖还残留着操控阴影的冰冷触感。水瞳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堪，几句抱怨就让她手足无措——看来这些孩子的心理素质，比他们的父母差远了。
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。不是让他们受伤，而是让他们在同伴面前出丑，让他们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，让他们在“展示”和“隐藏”之间摇摆不定，最终被这份不确定性拖垮。
吕道萌将工具箱扔进停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，发动汽车，汇入了街道的车流。后视镜里，星澜中学的轮廓越来越小，但吕道萌的笑容却越来越深。
三个了。金瞳、木瞳、水瞳……接下来，该轮到那个脾气最暴躁的火瞳了。
而游泳馆里，水瞳还在默默地帮同学们收拾残局。她捡起湿漉漉的课本，想用水能力把水分吸走，却发现指尖的能量变得异常滞涩，试了几次都失败了。最后只能红着眼圈，把课本递给同学，低声说了句“对不起，我会赔你一本新的”。
水涟游到她脚边，用头蹭着她的小腿，像是在安慰。水瞳蹲下身，把脸埋在膝盖里，肩膀微微颤抖。阳光依旧透过天窗洒在泳池上，但她却觉得那光芒刺眼得让人难受。
她再也不想在大家面前展示能力了。水流迷宫带来的窘迫和自责，像一层冰冷的膜，紧紧裹住了她刚刚萌芽的自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