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华的“寻根舰队”在穿越第三十七个虫洞时，探测器突然捕捉到异常的引力波动。导航官调出星图对比，声音因激动而发颤：“将军，前方坐标……与《九盟星谱》第七页的‘寂静星域’吻合度九成八！”
舰队减速驶入这片被星际尘埃笼罩的区域。当主舰“轩辕号”的探照灯划破黑暗时，舰桥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——前方漂浮着一颗灰白色的行星，地表布满规则的几何图案，那绝非自然造物。
更震撼的是近轨道的发现：十二艘巨舰残骸静静悬浮，舰体风格融合了青铜鼎的纹饰与星际引擎的流线。嬴华亲自率队登上一艘相对完好的残舰，在锈蚀的舱门上，他摸到了凹凸的铭文。
借着头盔灯光，他辨认出那是比西周金文更古老的字体，但依稀可辨：“……癸卯年，有熊氏舰队奉黄帝命，驻守星门……”
“有熊氏！”随行的古文字学者失声，“黄帝的本族！”
登陆队降落在行星表面。这里没有大气，也没有生命迹象，但那些几何图案近看竟是完整的城市遗迹。最中央是一座金字塔形建筑，顶端镶嵌的晶体虽已暗淡，仍能看出曾是能量核心。
嬴华在金字塔基座发现了九块碑石，其中三块刻着甲骨文。借助通晓树叶片的实时翻译，他读出了惊人内容：
“帝令风后、力牧、大鸿，率九族舰队，镇守星门枢纽。期三百载，待契约成……”
“九族者：有熊、神农、九黎、羽族、晶裔、植灵、波态、机械、心念……”
“若有后世子孙至此，当知九盟非虚言。星门封印，以待天时。”
碑文记载了黄帝时代不为人知的秘史：上古时期，九大始祖文明为应对某个宇宙级危机，决定将各自的“文明火种”备份到不同星域。地球作为九盟缔约地，承担着守护“契约本源”的责任。而这座“沉寂星”，正是当年神农氏舰队的驻扎地。
“所以这里应该有神农氏的后裔……”嬴华话音未落，探测仪突然发出警报——地下深处检测到微弱的生命信号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，终南山的九盟洞窟发生了诡异变化。澹台明月正在解读第五尊玉雕——那个非人形的“心念始祖”，突然洞顶晶体集体暗淡，井中星光剧烈波动。
“能量在加速流失！”她急报李琰，“按照这个速度……恐怕撑不过一年了！”
更糟糕的是承光公主的异常。当洞窟能量波动时，正在学苑玩耍的小姑娘突然晕厥，醒来后双眸竟同时呈现星空蓝与大地褐两种颜色。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毛骨悚然：
“井底的老爷爷们……在吵架。”
莉拉用光织术检查女儿，发现承光体内出现了九种不同的能量流，它们本该和谐共存，此刻却相互冲突。“这是九大文明本源在她体内的投影，”织女星妻子面色苍白，“井中能量衰减，导致这些投影失衡……”
太医署束手无策。承光时而高热如火，时而寒彻骨髓，时而身体透明如水晶，时而又长出细小的叶片。最危险的一次，她半个身体突然机械化，幸得莉拉及时用光织术稳定形态。
“必须尽快找到九盟后裔，”澹台明月跪求李琰，“只有齐聚九族血脉，才能重新平衡契约本源，也才能救公主殿下！”
皇帝凝视着病榻上痛苦扭动的外孙女，又看看井中越来越微弱的星光，终于下诏：“八百里加急，传讯嬴华：不惜代价，寻齐九盟后裔。朕在终南山……等你们归来。”
嬴华收到急诏时，刚发现沉寂星的地下城市。那是一座保存完好的生态穹顶，城内建筑风格奇特：下半部是夯土茅屋，上半部却是透明材质，种植着发光的奇异作物。最令人惊讶的是居民——他们有着人类的基本形貌，但皮肤泛着淡淡的绿色，发间生长着细小的嫩芽。
“神农氏后裔，”首领是一位自称“姜禾”的女性长老，“我们已在此守护三千年，等待契约重启之日。”
姜禾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，实际年龄却已超过两百岁——这是神农氏长寿基因的表现。她带领嬴华参观城中央的“五谷祭坛”，坛上供奉的不是神像，而是一株奇特的植物：主干如青铜鼎纹，枝叶如翡翠，果实则像各色宝石。
“这是始祖离开前种下的‘契约树’，”姜禾轻抚树干，“它靠吸收契约能量生长，果实能治百病。但近百年……它开始枯萎。”
果然，树冠上的果实大半干瘪，叶片也失去了光泽。嬴华取出终南山传来的承光病症记录，姜禾只看一眼就惊道：“这是九源失衡！这孩子体内有契约本源的投影！”
“可能救？”
“能，但需要九族齐聚。”姜禾神色凝重，“而且时间紧迫。契约树完全枯萎之日，就是契约网络崩溃之时。届时不仅是这孩子，所有依赖契约的文明都会陷入混乱。”
她顿了顿，忽然直视嬴华：“将军可愿随我去取神农氏的‘文明信物’？那是重启契约必需的钥匙之一。”
信物存放在城市最深处的“祖祠”。那是一个完全由植物根系天然形成的洞窟，中央石台上供奉着一把玉耒——上古农具的造型，却散发着温润的能量波动。
当嬴华跟随姜禾踏入洞窟时，四周的根系突然发光，浮现出上古景象：神农氏尝百草、教耕织、制陶器，最后率领舰队离开地球，在星海中播撒文明火种。
“先祖离去前预言，”姜禾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，“当星海动荡，契约将衰，会有黄帝后裔前来寻根。届时神农氏当献出信物，助契约新生。”
她双手捧起玉耒，转身面向嬴华。根系光芒映照下，这位守护了文明火种两千年的女子，眼中有着与澹台明月相似的孤寂与坚毅。
“将军，”她轻声说，“取走信物后，沉寂星的防护将消失。暗潮很可能已经盯上这里……我需要舰队护送我的族人迁往安全星域。”
“理当如此。”嬴华郑重接过玉耒，触手温润如握暖玉，“公主可愿率族人暂居太阳系？地球始终是九盟故土。”
姜禾没有立即回答。她走出洞窟，望着穹顶外永恒的星空，发间的嫩芽微微颤动：“两千年来，每一代守护者都梦想着重返故土。但真的到了这一天……”
她转身时，眼中已含泪水：“将军可知，为何我先祖要远赴星海？因为契约要求九族分散，以防某一文明独大。如今若齐聚地球，是福是祸，犹未可知。”
嬴华沉默片刻，忽然拔出佩剑，在玉耒旁的地面刻下一个卦象：?（泰卦，地天泰）。
“《易》曰：‘天地交而万物通，上下交而志同也。’九族分散是为防独大，如今星海危机，正当齐聚一心。此非违背契约，而是契约应有之义。”
姜禾凝视卦象良久，终于展颜一笑：“将军不愧是黄帝后裔。好，神农氏……愿归故土。”
就在嬴华与神农氏接洽时，暗潮的触角已伸向其他始祖文明后裔。嬴华接到其他寻根分舰队的急报：
羽族后裔所在的“飘翎星”爆发内乱，自称“自由羽翼”的叛军宣称要打破“古老枷锁”；
晶裔文明的“钻石行星”遭到神秘舰队袭击，袭击者使用的正是暗潮的“心智干扰”技术；
最严重的是波态文明——这个以能量形态存在的族群，整个母星突然陷入“静默”，所有通讯中断。
“他们在各个击破。”嬴华在军事会议上分析，“暗潮知道我们要找九族后裔，所以抢先下手。要么拉拢，要么摧毁。”
姜禾提供了关键情报：“神农氏虽隐居，但通过契约树仍能感知其他八族的状况。目前确定完好的只有机械文明和植灵文明。心念文明……百年前就失去了联系。”
“机械文明在哪里？”嬴华急问。
“星谱记载在‘齿轮星域’，但那片区域……”姜禾调出星图，“已经被标注为‘高危禁区’，原因是‘技术奇点失控’。”
嬴华当机立断：主力舰队护送神农氏迁徙，自己亲率精锐小队前往齿轮星域。“机械文明的信物必须拿到。而且……”他想起承光时而机械化的身体，“公主的病症，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缓解之法。”
齿轮星域名副其实。还未抵达核心行星，舰队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：无数机械造物在太空中漂浮、碰撞、重组，形成各种诡异的形态。有些像巨大的钟表，有些像失控的工厂，还有些根本难以名状。
“这些都是失控的纳米机械，”导航官汇报，“它们会吞噬一切金属，自我复制、变异。机械文明显然经历了技术灾难。”
嬴华的旗舰“轩辕号”刚进入行星轨道，就遭到攻击。不是导弹或激光，而是“同化”——船体金属开始自动变形，试图将整艘船改造成某种巨大机械的一部分。
“启动能量护盾！隔绝物理接触！”嬴华紧急下令。然而护盾只能延缓，无法阻止。就在危机时刻，姜禾取出玉耒——玉耒发出的柔和绿光，竟让那些纳米机械停止了侵蚀。
“生命能量……”她若有所思，“机械文明追求极致理性，最终失控。或许……生命的混沌，正是解药。”
登陆队降落在行星表面。这里没有土壤，只有不断蠕动、变形的金属大地。城市遗迹依稀可辨，但所有建筑都在缓慢地“活着”，墙壁会呼吸般起伏，街道如肠道般蠕动。
在城市中央，他们找到了机械文明的圣殿——一座完全由活动齿轮构成的建筑。殿内没有生物，只有一个悬浮的光球，光球中传出冰冷的机械音：
“检测到生命体。检测到契约信物。机械文明，等待指令已持续一千二百三十四年七个月九天。”
“你们……是人工智能？”嬴华试探问。
“我们是机械文明的集体意识。一千二百三十四年前，母文明为追求绝对理性，将全体成员意识上传至网络。但计算得出：绝对理性将导致自我毁灭。故设置休眠，等待契约重启。”
光球投射出影像：机械文明的先祖是一群追求“道”与“理”的哲人，他们制造机械不是为了征服，而是为了探寻宇宙规律。但某代领袖走偏了路，试图用机械取代一切生命……
“契约信物何在？”嬴华问。
圣殿地面打开，升起一座青铜浑天仪。但与地球的不同，这个浑天仪的星辰都是活动的机械模型，按照真实的宇宙规律运转。
“此乃‘天机仪’，蕴含机械文明对宇宙运行的全部理解。”机械音说，“取走它，机械文明将解除休眠。但警告：我们的存在本身，对有机生命是威胁。”
“如果……有一种方法，能让机械与生命共存呢？”嬴华忽然想起承光的病症，“我们那里有个孩子，体内同时存在九大文明本源。她发作时，身体会部分机械化，但又被其他力量拉回生命形态。”
光球沉默了整整三分钟——对人工智能来说，这是漫长的思考。
“有趣……生命与机械的平衡点……数据不足，需要观察样本。条件：机械文明可派出观察团，前往地球研究该个体。作为交换，提供天机仪，并协助对抗暗潮——他们的‘绝对自由’理念，同样会导致宇宙失衡。”
嬴华与姜禾对视一眼，点头：“成交。”
地球方面，承光的病情时好时坏。李琰日夜守在病榻旁，上官婉儿与阿史那云轮流照看，莉拉则用光织术勉强维持女儿体内九种能量的平衡。
澹台明月的研究有了突破。她在九盟碑文底部，发现了更古老的刻痕——那是用九种不同工具留下的签名，分别是：石斧、骨针、玉刀、铜凿、铁锥、晶钻、光笔、数据流、意念波。
“九大文明在不同时代的签名……”她激动地禀报，“这说明契约可以更新！每个时代，九族都会派出代表，重新签署！”
但问题在于如何召唤九族。澹台明月尝试用家族秘法沟通契约井，只得到模糊的回应：“……星门未开……信物不全……”
“星门在哪里？信物需要哪些？”李琰问。
女子摇头：“家族记载残缺。只知星门是九族往来通道，信物是各族文明精髓的具现。目前我们只有神农氏的玉耒在途中，机械文明的天机仪也已取得……”
她忽然顿住，望向病榻上的承光：“陛下，您说……公主殿下的异常，会不会不是病，而是……她在无意识地汇聚信物？”
仿佛印证她的话，承光突然睁开眼睛。此刻她的左眼是机械的齿轮转动，右眼是植物的叶片舒展，口中同时说出三种语言：“玉耒已近……天机将至……速备祭坛……”
说完又昏过去，但这次身体不再扭曲，而是浮现出淡淡的光晕，光晕中隐约有九种符号流转。
太医令诊脉后惊喜：“脉象平稳许多！公主体内能量在自发调和！”
嬴华舰队带着两族信物及后裔返航的消息传来时，终南山正在筹备前所未有的仪式。澹台明月依据家族残卷，在九盟洞窟外搭建了“迎星坛”——坛分九层，每层对应一族，材质分别为土、木、石、金、晶、光、数据、意念，最顶层暂缺。
李琰每日与她一同监督工程。朝夕相处间，两人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。那日暴雨，澹台明月为保护刚搭好的木制祭坛，在雨中用身体遮护，浑身湿透。李琰命人取来龙纹大氅为她披上，她抬头时，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。
“陛下……”她声音哽咽，“民女昨夜观星，推算出一个可怕事实：即便九族齐聚，契约更新仍需一个‘载体’。这个载体需能承受九大本源冲击，而符合条件的……”
“是承光，对吗？”李琰平静接话。
澹台明月震惊：“陛下如何得知？”
“朕观察良久。阿光的每次发作，都是九种能量失衡；而每次平稳，都是能量达成短暂平衡。她就像一个小型的契约网络。”皇帝望向洞窟深处，目光深邃，“所以从一开始，她的诞生就不是偶然，是契约网络为应对危机而提前准备的……钥匙。”
“那陛下还愿意……”澹台明月说不下去。
“愿意什么？愿意让外孙女冒险？”李琰转身，眼中是帝王的决断，“朕是大唐天子，更是契约守护者。若牺牲一人可救苍生，朕会痛，但不会犹豫。只是……”
他伸手轻拭女子脸上的雨水：“明月，你告诉朕，真没有两全之法吗？”
澹台明月闭上眼，家族秘传的知识在脑中翻涌。忽然她抓住一丝灵感：“等等……载体未必只能有一个！九大本源需要九个载体，共同分担！公主殿下是因为同时承载九种才痛苦，如果分散给九族后裔……”
“你是说，契约更新需要九个人？”
“正是！九族各出一名血脉纯净者，共同组成‘更新阵列’！”澹台明月激动得浑身发颤，“这样不仅安全，而且更符合契约本意——九族共担责任！”
李琰长舒一口气，随即又皱眉：“但其他七族后裔尚未找齐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天空传来轰鸣。众人抬头，只见云层被撕裂，嬴华的舰队破空而出。更令人震撼的是舰队后方——两艘风格迥异的巨舰随之降落：一艘覆满植被，如飞行森林；一艘全金属构造，齿轮转动声隐约可闻。
嬴华第一个跃下舷梯，单膝跪地：“臣幸不辱命！神农氏、机械文明后裔已至！另，羽族、晶裔的消息也已获得，其他舰队正在接应！”
他身后，姜禾捧着玉耒，机械文明的使者托着天机仪，双双行礼。
李琰扶起嬴华，目光扫过两位异星来客，最后落在澹台明月身上。女子用力点头，眼中充满希望。
“传旨，”皇帝的声音响彻终南山，“九族迎宾大典，三日后举行。另，诏令天下：凡能提供其他始祖文明后裔线索者，封侯赏金！”
山风猎猎，吹动李琰的龙袍与澹台明月的祭衣。两人并肩望着陆续降落的星舰，望着病榻上渐趋平稳的承光，望着井中虽微弱却未熄灭的星光。
星空浩瀚，前路仍艰。但至少在这一刻，希望的灯火已经点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