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阳
议事厅内
王镜反复阅读着贾诩从交州发回的捷报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“好!好!好!”王镜连道三声好,将信笺轻轻放在案几上,抬头环视厅内众谋士,“文和不负所托,交州已定。”
厅内顿时一片欢腾。
郭嘉第一个上前拱手,眼底波光流转,悠悠笑道:“恭喜主公,得交州七郡,南方大定矣。”王镜站起身,双手负于身后,在厅中来回踱步。
曾经,“剑外忽传收蓟北,初闻涕泪满衣裳”对她来说只是书上的诗句,可这一刻,她切实体会到了那种狂喜。
一贯沉稳的她,难掩年轻人的兴奋,喜形于色。
“文和此功,当居首位。不费一兵一卒,仅凭三寸不烂之舌,便让士燮拱手让出交州。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人。”
荀彧合上手中的书卷,微微低头露出笑意,眼神却愈发深沉。
他轻声提醒道:“主公,交州虽已平定,但士燮在当地经营多年,根基深厚。此次归顺,恐怕并非真心实意,只是迫于形势罢了。还望主公谨慎行事,不可大意。”
王镜停下脚步,点点头:“文若所言极是。所以……我决定亲自前往交州巡视一番。”
荀彧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,劝说道:“主公,交州刚刚平定,局势尚未稳固,且路途遥远,多有瘴气,恐怕不宜贸然前往……”
王镜摇了摇头,笑意不减:“正因如此,我才更要去。士燮既然归顺,我这个扬州牧若连面都不露,岂不显得太过轻视?再说,交州百姓也需要亲眼看看,他们新的统治者是什么样子。”
她心中暗想,这正是收拢人心、获取大量信仰值的好机会,绝不能错过。
郭嘉斜倚在案几旁,宽大的衣袖垂落,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,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面,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文若啊,”他忽然轻笑出声,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,“主公这模样,一看就是心意已决,咱们还是商量商量何时启程、带多少人马,以及如何安排扬州事务为妙。”
王镜闻言莞尔,正对上郭嘉那双含笑的凤眼。
她点头赞许:“奉孝深知我意。”
荀彧不再劝阻,他抬眸望向王镜,那双如古井般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。
沉吟片刻后,他缓缓开口:“若主公主意已决,彧建议分三步走。”
“哦?哪三步?”
“其一,先派孙策进驻交州,与贾诩共同筹备迎接事宜,同时暗中观察交州动向;其二,主公推迟一月再行,待士燮将归顺之事传檄交州各郡县,确保沿途安稳;其三,主公巡视不宜过久,半月足矣,以示恩威并重。
如此既彰显主公重视交州之心,又不至于让新附之地感到压力过大,也能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王镜盯着荀彧看了片刻,唇角勾起一抹浅笑:“就依文若之计。”
“不过,谁陪我同去呢?”
江东乃王镜的根本之地需要稳固,荀彧必须留在这里处理政务。而郭嘉素来体弱,身子受不住交州的湿热,即使他主动请缨,王镜也绝不会让他冒险。
王镜忽然想起一人——周瑜。
周瑜才华横溢,又曾长期驻守南方,对交州的气候、风土人情了如指掌,带他同去再合适不过。
于是,王镜写下亲笔信,命亲卫火速送往寿春交给周瑜。
很快,周瑜回信,不仅欣然应允,还举荐鲁肃一同前往。
周瑜介绍道,鲁肃,字子敬,出身临淮东城士族,自幼丧父,由祖母养大。他性格豪爽,喜爱读书、擅长骑射。
在乱世中,鲁肃不重家产,常散尽家财救济穷人、结交豪杰,还组织乡里少年练兵,在江淮地区颇有名望。
周瑜担任九江郡守时,鲁肃主动赠送一仓三千斛大米用于赈济百姓,二人就此结缘,周瑜还邀请鲁肃入府为官。周瑜评价:“子敬通达世务,尤擅应对诸侯,可为副使。”
王镜看罢,会心一笑。
鲁肃在历史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,为人宽厚之余还不失机敏,与周瑜交情匪浅,确实是合适人选。
她当即批复:“好。公瑾可带子敬一同前来。”
之后,王镜又把太史慈召来。太史慈勇武过人,又忠心耿耿,有他护驾,安全无虞。
当夜,王镜倚靠在回廊的朱栏旁,看着庭院中侍从们忙碌地准备行装,心中暗自思量,有周瑜运筹帷幄,鲁肃周旋诸侯,再加上太史慈的勇武,此番出行的安排已足够周全。
……
启程那日,朝阳初升。
周瑜与鲁肃已在马车旁静候多时。
周瑜一袭月白深衣,衣袂在晨风中轻轻拂动,见王镜走近,拱手一礼:“主公,容瑜引见,这位便是临淮鲁肃,鲁子敬。”
鲁肃上前一步,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:“肃拜见主公。”
王镜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谋士。
他身形挺拔,一袭褐色深衣衬得他愈发沉稳,虽不及周瑜那般俊逸出尘,但那份沉稳中透着的英气,倒也别具风姿。
王镜含笑点头:“久闻子敬大名。”
她转向周瑜,“公瑾果然慧眼识人,为我寻得如此良才。”
周瑜笑而不语,鲁肃则连忙拱手:“主公过誉了。肃初来乍到,尚需多加学习。”
太史慈此时策马而来,铁甲反射着晨光。
“主公,时辰不早了,是否启程?”
王镜微微颔首,转身登车。
车帘落下时,她望向城楼,两道熟悉的身影果然站在那儿。
荀彧一袭靛蓝官服,肃然而立,朝她郑重地拱手作揖,姿态端正得一丝不苟。
而郭嘉此刻却安静得出奇。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手中既没有酒樽,也没有棋子,唯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,一瞬不瞬地望着这边。
王镜不自觉地抬手,朝城楼方向挥了挥。
……
此去交州,路途迢迢,王镜选定水陆结合的路线。
先从丹阳顺江而下抵达曲阿,再途经吴县到达会稽,接着沿海岸线一路南下至东冶,随后换乘海船,穿越南海,最终成功抵达番禺。
王镜的海船在南海的波涛中颠簸了数日,终于在天色将明时,望见了番禺港的轮廓。
晨雾如纱,笼罩着这座岭南大邑。
番禺城依山傍水,城墙并不似北方那般巍峨高耸,而是以夯土与青石垒砌,历经风雨,呈现出一种沧桑的厚重感。
港口处,桅杆如林,商船云集,有来自交趾、林邑的南海商贾,亦有江东、荆楚的货船,甚至还有碧眼高鼻的西域胡商,操着生硬的汉话与本地人讨价还价。
王镜站在船头,望着港口熙攘的人群,微微感叹:“番禺之繁华,竟不逊于扬州。”
周瑜在一旁笑道:“主公有所不知,番禺乃南海贸易枢纽,交州七郡之珍奇,皆聚于此。象牙、珍珠、犀角、玳瑁,乃至南海诸国的香料、琉璃,皆从此地流入中原。”
王镜颔首,目光扫过码头上的货物堆栈,果然见到成捆的沉香木、一筐筐晒干的槟榔,还有用竹篾编织的笼子里,关着色彩斑斓的孔雀与长尾猿猴,引得不少商旅驻足围观。
船刚靠岸,便有数名交州官吏快步迎上前来,为首之人身着绛色官袍,面容肃穆,向王镜深深一揖:“交州长史桓邻,奉使君之命,恭迎主君驾临番禺!”
王镜微微一笑,抬手示意他起身:“桓长史不必多礼。士使君可好?”
桓邻恭敬答道:“使君一切安好,已在龙编城备下盛宴,只待主君驾临。”
王镜神色淡淡,令人不辨喜怒。
“有劳桓长史安排,今日先在番禺休整一日,明日再启程前往龙编。”
桓邻连忙应下,随即命人备好车马,引王镜入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