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·云昭殿
萧华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,站在寝殿外,犹豫着要不要进去,昨晚太丢人,她竟然哭得这么厉害,最后还在他怀里睡着了,今早醒来时,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榻的最里面,连外衣都被人换成了寝衣,想到可能是百里执疏亲手给她换的,她的脸顿时烧了起来,小声嘀咕:“萧华昭,人怎么可以像你一般丢这么大的人啊……”
“站在门口做什么?”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萧华昭吓了一跳,差点把药碗掉到地上,她转过身,看见百里执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,晨光打在他的身上,萧华昭有一瞬间看呆了,百里执疏的左臂仍然吊着,右手却拿着一卷军报,显然刚从养心殿回来。
“我、我......”萧华昭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,最后干脆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,“喝药!”
百里执疏挑眉,看了眼碗里黑漆漆的药汁,又看了看小姑娘通红的脸,眼底闪过一丝笑意:“苦的。”百里执疏难得在萧华昭的面前露出这种近乎耍赖的表情,萧华昭一时再次看呆。
“我放了蜂蜜的!”她回过神,气鼓鼓地说,“快喝,不然我告诉皇兄,你早上不好好吃饭,也不好好吃药!”
百里执疏无奈的看着小姑娘,仰头一饮而尽,药汁确实苦得惊人,百里执疏同季云婵一样爱吃甜的,他跟他皇兄都随了他们母后的口味,眉头紧紧皱起,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,萧华昭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块薄荷糖,塞进他嘴里,“薄荷糖,你喜欢的。”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唇,她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。
百里执疏含着糖,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,忽然明白了什么了,挑了挑眉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:“谢谢……我们昭昭啊~”萧华昭的脸因为他的动作和语气更红了,转身就跑,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,她慌忙回头,看见百里执疏捂着左胳膊,脸色发白。
“阿执!明明还没好,昨日为何还要把绷带去掉?今日还起这么早去养心殿,既然皇兄给你放了半个月的假,就安心休养啊!”她冲回去扶住他,“是不是伤口裂开了?我、我去叫太医......”她的手被百里执疏一把抓住,不像她的手带着冰凉,百里执疏的掌心很是温热,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,让人觉得安心。
“没事,不用去喊太医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骗你的,我们昭昭果真最是心疼我。”
萧华昭呆住了,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!随即气得跺脚:“百里执疏!疼死你好了!”她转身又要跑,却被百里执疏拉进怀里,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好昭昭,让我抱一会儿,两年多了,都不曾好好抱抱我们昭昭了。”
“昨夜才抱过……”萧华昭嘴上这么说着,但却也不再动了,就安静地靠在他胸前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,阳光洒下在地上投下两人相拥的影子,温暖而静谧。
“昨夜你都睡着了,不算。”这一刻,萧华昭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——那比所有话本里描写的都浓烈的牵挂,原来就叫喜欢。
“真的不疼了吗?”
“还是有一点的……”
“啊?那还是要叫太医!”
“不用,真不用,过几日就好了。”百里执疏箍住小姑娘不让她去喊太医;他并不是个听话的病人,若是从军的太医见萧华昭去了,免不了要好好告状,到时候小姑娘又要气哭了,还得去跟母后说,母后肯定又要念叨他,一路上被梁煦安念叨的已经够烦了,这梁煦安不愧是他舅舅的孙女婿,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。
午时·慈宁殿
慈宁殿放置的冰鉴透着丝丝凉意,青云指挥小宫女们摆完午膳后便挥退了众人,他们用膳一向不让宫人在身旁伺候的,季云婵坐在主位上,手里捏着一封刚从西南送来的军报,眉头微蹙。
“娘亲,怎么在看军报?这不是好些日子之前的了吗?”
“你皇兄压下的,之前他没给我看,今日我让婉兮给我拿来的,百里执疏这个小混蛋!净做这些让人不省心的事!”
“娘亲等阿执来了再骂呀,他现在不在又听不到娘亲骂他,我都说了他好几次了,他根本不听我的嘛~”萧华昭趁机还给季云婵告状。
“你呀,这么大了还告状,他不听,你就没辙了啊?不对吧?”季云婵捏了捏小姑娘的脸,打趣道。
“娘亲越来越坏了,再这样我就不理娘亲啦!”“那我可要伤心了……”季云婵装作难过的样子。
萧华昭抿嘴笑了笑,“娘亲,先用膳吧,还不知道阿执什么时候来呢,阿姐怎么也不在?不是说早就来了吗?”萧华昭轻声提醒,将一碗熬得浓白的鲫鱼汤轻轻放在季云婵面前,“这汤炖了有一个时辰,最是滋补,娘亲尝尝好不好喝?”
季云婵放下军报,接过萧华昭递给她的鲫鱼汤,喝了一口:“闻筝刚刚玩的身上都是灰,你阿姐嫌弃她调皮,带去给换衣裳了。”
季云婵的目光一直落在殿门口,她之前确实以为小儿子的伤并无大碍了,但今日看了这军报,她又有些担心了,这么重的伤,哪里会好的这么快,正想着呢,就看到百里执疏缓步走来,一身靛青色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,左臂吊着的绷带已经拿掉了,只剩下包扎处的绷带,上面的血迹倒是没有了,看样子是伤口没再崩开。
“伤可好些了?”季云婵招手让他坐到身边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的绷带,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,“怎么从肩这里就开始伤了?小臂这也都是……”
“让母后担心了,儿子已无大碍。”百里执疏笑着同季云婵说,却在落座时因不小心碰到胳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,被萧华昭眼尖地注意到,立刻将软垫往他身侧塞了塞,又不动声色地把他面前的辣子鸡挪远了些,换上一碟清蒸鲈鱼。
“哟,没想到我们昭昭这么细心呀?”一道含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,百丽明珠牵着闻筝的手缓步而入,六岁的小姑娘一进门就挣开百里明珠的手,扑到萧华昭腿边,“小舅母!闻筝好想你呀~”
萧华昭弯腰捏了捏小姑娘粉嫩的脸颊,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她:“闻筝刚刚是不是调皮了呀?”
“没有!小舅母不要听娘亲的,闻筝可乖了,听说小舅舅受伤了,我特意带了礼物呢!”宁闻筝献宝似的举起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一团歪歪扭扭的线团,隐约能看出是个平安结的形状,“我跟着娘亲学的,虽然丑了点......”
百里执疏接过那团乱糟糟的红绳,眼底闪过一丝柔和:“很好看,谢谢闻筝啊。”
“感觉比昭昭第一次编的好看一些的样子。”
“娘亲!”萧华昭气呼呼的看着季云婵,“娘亲有了外孙女都不疼我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