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五律、北圣谣风》
谣诼如川涌,纷纭漫九阍。
邪功诬异法,暗箭损清魂。
玉璧蒙尘易,贞筠引诼繁。
何当澄浊浪,皓月临千村。
慕容家操控的舆论在北圣神州迅速发酵,茶馆酒肆间流传着“云辰乃南华派来的奸细,意图颠覆北圣”的谣言。
更有甚者,翻出云辰修炼功法与北圣主流迥异之事,污蔑他修炼的是“噬魂吞魄的邪功”。
海兰因与云辰关系亲密,也被打上“引狼入室”、“背叛北圣”的标签,承受巨大压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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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圣城,作为北圣神州的核心巨城,从来就不缺少流言与谈资。但近日来,一股阴冷粘稠的暗流,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,从最奢华的酒楼到最肮脏的陋巷,话题都诡异地指向了同一个人。
“听说了吗?那个叫云辰的,根本不是什么隐世宗门的传人,他是南华那边派过来的奸细!”
城西,“百味居”茶馆,人声鼎沸。一个尖嘴猴腮的茶客,唾沫横飞地对着同桌的几人说道,声音不大,却恰好能让周围几桌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南华?不能吧?隔着无尽海呢,他跑来我们北圣做什么?”有人表示怀疑。
“做什么?当然是搞破坏!”那茶客一副洞悉内幕的模样,压低声音,却又让更多人竖起耳朵,“你们想想,他一来,先是搅乱了天骄宴,后来更是跟海家、沐家搭上了关系。海家大小姐海兰,被他迷得神魂颠倒,现在对他言听计从!这分明就是美人计……不对,是美男计!目的是什么?就是要通过控制海、沐两家,慢慢蚕食我们北圣神州的根基!”
这番说辞漏洞百出,但配合着说话者那信誓旦旦的表情,以及云辰确实崛起迅速、功法诡异的事实,竟让不少人将信将疑。
另一处,几个散修模样的汉子在酒馆里痛饮,酒酣耳热之际,话题也引到了云辰身上。
“妈的,我说那小子年纪轻轻,修为怎么涨得跟吃了药似的!原来练的是邪功!”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狠狠啐了一口。
“邪功?什么邪功?”
“吞噬他人魂魄精血修炼的歹毒功法!”那汉子瞪着眼睛,仿佛亲眼所见,“你们没发现吗?跟他交手过的人,不是废了就是死了,连魂魄都找不到!上次在城外黑风涧,好几个修士离奇死亡,浑身精血被吸干,变成干尸!时间地点,正好跟那云辰出现的位置吻合!”
“嘶……竟有此事?”
“千真万确!我二舅家的表弟的结拜兄弟,就在城主府当差,内部消息!”那汉子拍着胸脯,言之凿凿。
谣言如同瘟疫般扩散,并且不断“进化”,变得越来越具体,越来越骇人听闻。有人说云辰是南华某个魔道巨擘的亲传弟子,奉命前来在北圣神州埋下祸根;有人说他身怀异宝,能悄无声息地掠夺北圣本土修士的气运;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,曾亲眼看见云辰在月圆之夜,化身恶魔,生啖人心。
而这些恶毒的矛头,最终不可避免地指向了与云辰关系最为密切的海兰。
“海家大小姐,啧啧,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!好好的北圣天之骄女不当,非要跟一个南华来的奸细搅和在一起!”
“我看不是蒙心,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!说不定海家也早就投靠了南华,不然慕容家为什么要对付他们?这是北圣的忠义之士在清理门户!”
“引狼入室!背叛北圣神州的罪人!”
这些话语,不再局限于阴暗的角落,开始在一些公开场合流传。海家的子弟外出办事,时常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,那目光中混杂着审视、怀疑,甚至还有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敌意。曾经与海家交好的一些家族,其年轻子弟在遇到海家人时,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。
压力,如同无形的山峦,重重地压在海兰的身上。
这一日,海兰不得不前往城主府,商议关于下个月北圣城联合拍卖会的事宜。这是海家作为北圣城顶级家族的重要事务之一,往年都是由她亲自出面。然而,当她带着两名侍女步入城主府那宏伟的正殿时,明显感觉到气氛与以往不同。
几位原本相谈甚欢的家主、长老,在她进来的瞬间,谈话声戛然而止,目光闪烁地移开,或者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,便不再多言。那是一种刻意的冷淡和隔离。
主持会议的副城主,态度也显得公事公办,少了往日的热络。在讨论到海家负责提供的几件压轴拍卖品时,副城主甚至带着一丝质疑的口吻问道:“海贤侄女,近日城中流言颇多,贵家族提供的这批宝物,来源…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?毕竟,如今是非常时期。”
话语中的不信任,如同冰冷的针刺,扎在海兰心上。她面色不变,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副城主放心,我海家行事,向来光明磊落。所有拍卖品,皆来源清晰,有据可查。若有人心存疑虑,尽可当场查验。至于流言……”她目光扫过在场那些眼神躲闪的人,声音微冷,“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,散布的蛊惑人心之语,相信以诸位前辈的智慧,当能明辨是非。”
她的话掷地有声,暂时压下了场内的异样气氛。但海兰知道,这仅仅是表面。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便会生根发芽。
从城主府出来,坐回马车之内,海兰脸上强撑的镇定才缓缓褪去,显露出一丝疲惫。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,闭上双眼。马车外,街道上的喧嚣传入耳中,似乎总能捕捉到“云辰”、“海兰”、“奸细”、“背叛”之类的字眼,如同魔音灌耳,挥之不去。
她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她,但她不能不在乎这些污水泼在云辰身上,不能不在乎海家数百年清誉因她而蒙尘。慕容家这一手,太过毒辣。它不直接动用武力,而是利用人心,利用大义的名分,要将云辰和她,乃至海、沐两家,彻底孤立于北圣神州之外。
“小姐,您没事吧?”贴身侍女担忧地问道。
海兰睁开眼,眸中已恢复清明与坚韧,只是那深处,蕴藏着风暴。“没事。”她淡淡道,“跳梁小丑,也只能耍耍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。”
话虽如此,但她清楚,舆论这把软刀子,杀人不见血。若不能尽快破局,海家和云辰的处境,将会越来越艰难。
马车碾过青石板路,辘辘前行,驶向那片被阴云笼罩的海家府邸。
海兰回到府中,屏退左右,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。暮色渐沉,一如北圣城如今扑朔迷离的局势。
“还在为流言烦心?”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云辰不知何时已站在厅中,一袭青衫依旧,神色平静如常,仿佛外界那些滔天浊浪与他毫无干系。
海兰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你可知现在外面将你说成何等模样?”
“无非是南华奸细、修炼邪功之流。”云辰微微一笑,指尖一缕幽蓝灵力流转如蝶,“倒是连累你了。”
“我既选择与你同行,何谈连累。”海兰走到他面前,目光坚定,“只是慕容家这一手太过阴毒。舆论如水,能载舟亦能覆舟。若任其蔓延,只怕海沐两家真要成为众矢之的。”
云辰指尖灵力倏然凝聚成一朵冰莲,在暮色中泛着清冷光泽:“谣言如雪,越是想拂去,沾得越多。不过...”冰莲骤然绽放,化作点点星辉,“既然他们以谣言为剑,我们便以真相为盾。”
三日后,北圣城最大的演武场人山人海。
这是慕容家暗中推动的“诛邪大会”,意在借民众之势逼迫海家交出云辰。高台上,几个“苦主”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云辰的“罪行”,引得台下群情激愤。
“交出云辰!”
“严惩邪修!”
呼声一浪高过一浪。
就在场面即将失控时,海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高台中央。她一袭白衣胜雪,气度从容,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诸位不是要真相吗?”海兰声音清越,传遍全场,“今日我便给大家真相。”
她袖袍一拂,一面古朴铜镜悬浮半空——这正是海家至宝“溯光镜”,能追溯往事,还原真相。
镜中光影流转,先是映出数月前黑风涧的真实景象:几个修士分明是死于慕容家独门功法“幽冥指”下,尸体被伪装成精血吸干的模样。接着又显现出那些在茶馆酒肆散布谣言的“目击者”,正从慕容家管家手中接过灵石。
场下一片哗然。
“伪造!这都是伪造!”慕容家的代表慕容轩厉声喝道,“谁不知道海家溯光镜可随意篡改影像!”
就在这时,一直隐在暗处的云辰缓步走出。他每踏一步,身上便泛起一层清辉,待到走至台前,整个人已被纯净至极的月华笼罩。
“邪功?”云辰轻笑,双手结印。霎时间,漫天月华如瀑倾泻,在场众人只觉神魂如被清泉洗涤,多年修炼留下的暗伤竟有好转迹象。
“这是...太阴淬魂诀?”台下有见识广博的老修士失声惊呼,“上古正法,最能纯净神魂,怎可能是邪功!”
慕容轩脸色铁青,正欲再辩,忽见天际一道金光掠过。一枚玉简破空而来,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浩瀚威严。
“城主令:查慕容家构陷忠良、散布谣言,即日起闭门思过。云辰道友功法纯正,乃北圣之幸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全场寂静无声。
海兰看向云辰,见他微微点头,心中了然——这数日他不见踪影,原来是去了无尽海深处的城主闭关处。
慕容轩咬牙:“我不信这是城主之令!”
“那你可信得过这个?”清冷女声自天际传来。众人抬头,只见沐家大小姐沐雨凝踏月而来,手中托着一枚闪烁着星辉的令牌。
“星陨令!”有人惊呼。
沐雨凝目光扫过全场:“一月前,云辰道友于星陨谷助我沐家取得此令,此乃拯救北圣神州的关键。若他是南华奸细,何必做此事?”
真相大白,舆论瞬间反转。
离开演武场时,海兰与云辰并肩而行。
“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?”海兰轻声问。
云辰望着渐散的乌云后露出的皎洁明月,微微一笑:“浊浪虽猛,终不能久污明月。我们不过是将明月请出来而已。”
远处,慕容府邸大门缓缓关闭,象征着这场舆论战的终结。但二人都明白,北圣神州暗涌的纷争,这才刚刚开始。
皓月临千村,清辉洒满北圣城的每一个角落。而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,新的风暴正在酝酿。
皓月清辉如水,流淌在北圣城鳞次栉比的屋瓦间,将方才演武场的喧嚣与戾气涤荡一空。长街之上,人群渐散,然而那些交头接耳的议论,已从满怀恶意的揣测,变作了恍然大悟的惊叹与对慕容家的鄙夷。溯光镜中的铁证,云辰引动的纯净月华,城主府的玉简法令,以及沐家大小姐亲自出示的星陨令,如同四根擎天巨柱,将倾塌的舆论彻底扶正,更反压得慕容家抬不起头。
海兰与云辰并肩而行,踏着青石板路上细碎的月光,身后是海家精锐的护卫,无声地隔开了仍想窥探的人群。她微微侧首,看着云辰平静的侧脸,方才他引动太阴月华时那清辉缭绕、宛若谪仙的身影,依旧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“你前往无尽海深处面见城主,为何不先与我言明?”海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,更多的却是后怕。城主常年闭关,性情莫测,此行绝非万全。
云辰目光依旧望着前方,语气平和:“慕容家势大,仅凭溯光镜与功法自证,虽能澄清,却难伤其根本,他们随时可以推出几个替罪羊了事。唯有请动城主令,方能雷霆一击,暂时打掉他们明面上兴风作浪的资本。此事须快,且需隐秘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况且,城主并非不问世事,星陨谷之事,他早有耳闻。”
提到星陨令,海兰眸色一凝:“沐雨凝此番出面,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。”沐家与海家关系微妙,既有合作亦有竞争,沐雨凝此刻拿出星陨令,既是坐实慕容家之罪,也向整个北圣宣告了沐家在此事中的立场,更隐隐有与云辰、海家同盟之意。
“星陨令关乎北圣气运,沐家不敢怠慢。我助他们取得此令,他们此刻站出来,是情分,也是利益。”云辰看得透彻,“慕容家倒行逆施,已触犯众怒,沐家不过是顺势而为。”
两人回到海府,府内压抑的气氛已然一扫而空。仆从们步履轻快,脸上带着扬眉吐气的神色。然而,海兰心中明白,这场胜利,仅仅是撕开了笼罩北圣阴谋的一角。
书房内,烛火摇曳。
海兰看着云辰:“慕容家经此一挫,必不会善罢甘休。明面上的舆论攻势被瓦解,暗地里的动作只怕会更加猖獗。”
云辰颔首:“舆论如水,能载舟亦能覆舟,今日他们被其反噬,短期内应不敢再以此为主要手段。但北圣神州暗流汹涌,慕容家盘踞多年,根深蒂固,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。城主令虽令其暂敛锋芒,却未伤其筋骨。他们接下来,或许会转向更直接的暗杀、资源争夺,或是利用其在宗门、朝堂中的影响力进行打压。”
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,一缕幽蓝灵力勾勒出北圣神州的大致轮廓:“而且,慕容家为何如此急于构陷于我,甚至不惜动用这等自损信誉的手段?仅仅是因为我与你,与海家、沐家走得近,威胁到他们的地位?恐怕未必。我总感觉,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图谋,或许与那星陨令所预示的危机有关。”
海兰神情肃然:“你的意思是,慕容家或许与北圣即将面临的危机有关,甚至……他们本就想在乱中取利?”
“未尝没有可能。”云辰目光深邃,“星陨令出世,预示着动荡将起。慕容家选择在此时发难,清除异己,其心可诛。我们如今要做的,一是稳固自身,二是要设法查明慕容家真正的目的。”
就在这时,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。云辰袖袍微动,一道无形气劲已将一枚绑着纸条的细小弩箭卷入手中。展开纸条,上面只有一行小字:“小心,慕容家有异动,关联‘暗渊’。”
“暗渊……”海兰低声念着这两个字,眉头紧蹙。那是北圣神州一处极为凶险的禁地,传说连接着九幽之地,常年被魔气笼罩,便是元婴修士也不敢深入。
云辰指尖燃起一缕灵火,将纸条焚为灰烬。“看来,有人比我们更着急。”他看向海兰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“慕容家这扇门虽然关上了,但门后的阴影,正在向整个北圣蔓延。我们的路,还长得很。”
海兰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清冷的月光再次洒入,将室内的烛光都压下了几分。她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,轻声道:“浊浪虽暂平,暗流犹汹涌。不过,既然明月已出,又何惧前路晦暗?”
云辰来到她身侧,与她一同望向那轮皓月。清辉之下,北圣城的万千楼阁静默伫立,而在那灯火阑珊的阴影深处,仿佛有无形的潮水正在悄然涌动,预示着更加磅礴、也更加凶险的风暴,正在缓缓逼近。
这北圣神州的天,终究是要变了。而他们,已然置身于这旋涡的中心。
欲知后事如何,请听下章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