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邦站在未央宫正殿中央,手还搭在窗框上,夜风把案上的纸吹得哗啦响。
他没回头,只说了一句:“先把军报放着。”
太监捧着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,停在台阶下,不敢动。
“今天不议敌情,”刘邦转身,扫了一眼殿内几人,“我们先把边疆的事定下来。”
萧何站了出来:“陛下,三郡试点确实见了成效。百姓现在自己管税、自己修路,官府省了不少力气。”
韩信立刻接话:“可地方自己定商规,万一哪天自己拉队伍呢?兵权要是散出去,中央还怎么调得动?”
张良坐在角落,低头翻卷宗,没说话。
樊哙直接站起来:“你是不是太久没出城了?我前两天带人护送使团,一路过去,酒馆里都在唱《大风歌》。胡人小孩都能背汉律条文,这叫人心归附!”
“人心是人心,刀子是刀子。”韩信语气硬,“谁敢保证他们永远听话?现在笑嘻嘻交税,等哪天羽翼丰了,翻脸怎么办?”
萧何搓了搓手:“也不是全放。咱们给的是收税和修路的权,军队、法令、玉玺印信,哪样不在朝廷手里?真要乱来,一道诏书就能摘印。”
“问题是等接到消息,人家已经起兵了。”韩信盯着地图,“陇西离长安八百里,快马一天半。等我们知道出事,人家粮也征了,兵也拉了,城墙门一关,你说咋办?”
殿里安静了一下。
刘邦走到桌前,袖子一撩,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狗肉,撕了一口嚼起来。
“你们知道我为啥爱吃这口?”他咽下去,笑了笑,“吃的时候,脑子清楚,嘴也利索。以前我说‘格局打开’,你们都当我在吹牛。现在呢?路是他们自己蹚出来的,不是我逼的。”
他把油纸拍在桌上:“我要的不是听话的奴才,是能自己想办法活下来的百姓。咱们管得了京城,管不了每家灶台烧几根柴。但我们可以让他们知道——谁敢动大汉根基,我就让他全家喝西北风。”
张良这时开口:“目前所有试点郡县,驻军调度权仍在中央,没有私自扩编。民兵训练记录每月上报,我这边都有存档。若有异常,三天内就能预警。”
“你还盯着?”刘邦问。
“线人每天混在集市里,听闲话,看账本。”张良点头,“有人想藏钱,瞒不过流水对账。”
樊哙咧嘴:“那不就结了?我又不是白吃饭的。以后我每月巡边一次,铁犬营跟着走一圈,谁不服气,当场比划。”
韩信皱眉:“你是去示威,还是去扰民?”
“我是去吃饭。”樊哙嘿嘿一笑,“他们抢着请,不吃白不吃。吃完顺便看看兵器库、点点粮仓,顺道查查有没有私藏甲胄。”
刘邦笑了:“行,就这么办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手指划过三个郡的位置:“我给你们立个规矩——三不变,三可变。”
众人抬头。
“军队指挥权不变,国家大法不变,忠诚底线不变。”刘邦声音沉下来,“税率可调,商规可修,结余可用。谁干得好,多留成;干砸了,换人。”
萧何眼睛一亮:“我可以牵头拟一份《七条实施细则》,把红线划清楚。比如税收不能超过三成,民兵不能超五百,违规直接摘印。”
“你来写。”刘邦点头,“写完发各郡公示,让百姓也能看懂。”
张良补充:“我会让情报网继续盯住资金流向。一旦发现结余挪用、强征劳役,立刻上报。”
“你负责查。”刘邦看向他,“查出来,别客气。”
樊哙拍胸脯:“我负责吓。”
韩信沉默片刻,终于开口:“如果某郡突然切断联络,封锁关口……”
“那你就可以不经请示,带兵接管。”刘邦看着他,“紧急军令权给你。但事后再给我写报告,一条条说清楚。”
韩信点头:“这我能做到。”
殿内气氛慢慢松了下来。
刘邦环视一圈:“这事不许拖。试点成功了,就得推广。但推广不是撒手不管,是带着规矩走。”
他顿了顿:“有些人怕放权,其实是怕失控。可你不让人喘气,他迟早要掀桌子。我们现在做的,是给他们一条活路,也给自己省点心。”
萧何轻声说:“只要监督跟得上,风险可控。”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刘邦一锤定音,“成立‘边政巡查司’,萧何主笔细则,张良监察动向,樊哙定期巡边,韩信握紧兵权。谁出问题,谁负责。”
没人再反对。
太监还捧着那封加急文书,站在阶下。
刘邦看了他一眼,没接。
“先不拆。”他说,“先把眼前这事理清。”
他走回案前,提起笔,在竹简上写下几个字:**三不变三可变**。
笔尖一顿,墨迹在竹片上晕开一小块。
他抬头,看向殿外。
天还没亮,宫道上的灯笼一排排亮着,风吹得火苗晃。
阶下群臣肃立,没人说话。
刘邦把笔放下,手扶在玉玺匣上。
“从今天起,边疆不是包袱,是试验田。”他说,“谁想试试新路子,我给机会。但谁敢越界——”
他停了一下。
“我不打雷,也不下雨。”
“我就站在这儿,看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