粘稠的汁液混合着细碎的杏仁渣,挂在于淮山的脸颊和猩红衣袍上。
如泼了一身腐坏腥臭的脑浆,弄得他狼狈不堪!
于淮山勃然大怒,眼中几欲喷火。
“啊呀……”我夸张地惊呼一声,假装这才看清来人,“左使大人!”
我连忙“扑通”跪倒在地,声音中带着惶恐,“烛火昏暗,属下眼拙,竟……竟把左使大人错认成潜入山门的蟊贼了!万死!万死!求大人恕罪!”
说话间,暗中运起羊毛真气共振,感应到他体内那一尘饕餮真气,正吸在他丹田之内。
心中早已打定主意,只要他敢对我或柳如弦动手,那就先解决掉他。
于淮山眼中滴血,身上杀意渐重,血瞳中泛光。
“坏老子好事,那就去外面做税傀吧!”
数道漆黑如墨、带着刺骨阴寒的不死真气,如同活物毒蛇,骤然缠上我的双腿!
顺着经脉疯狂钻入,直刺蜂巢丹田。
丹田内双蛇蜂鸣,我心中一横,不管了,暴露就暴露吧,跟他拼个鱼死网破!
正要引爆饕餮真气,忽然听到声音传来:“左使大人好大的火气呀!”
沐雨出现在院子门口,“要打架吗?带我一个呀!”
于淮山血瞳微眯,不死真气却松动了半分,“沐雨小姐……”
他语气中带着暴怒,“本使在执行宗门规矩。”
“规矩?本小姐就是规矩!”
沐雨眼睛一眨一眨,“这是我让江尘给陆姐姐送豆腐羹,怎么都被你吃咯?吃就吃,怎得还要浪费呢?你看,洒得到处都是,多可惜呀!”语气里满是心疼美食的抱怨。
沐雨走到我面前,伸出手扶我。
当她触碰到我手腕时,一道温润之意沁入心脾。
于淮山血瞳骤缩,脖颈瞬间浮现黑线纹路,他猛地捂住喉咙后退,仿佛被无形锁链扼住!
缠绕在我腿下的那一股不死真气如退潮般消散,化得无影无踪!
我心中暗惊,难道她的特殊体质,能克制不死真气?可我分明感觉不到她体内有任何真气波动!
于淮山向后退了几步,“小姐教训的极是!属下,告退!”
他阴鹜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,大步迈出了院子!
沐雨冲我眨眨眼,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,“没事了!”
柳如弦才从惊恐中缓过神,靠在柱子上,大口地喘着粗气,脸色惨白如纸。
我满是关切地看着柳如弦,想要开口,却又强行忍了下来。
我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,她微微摇头,示意自己没事。
没想到,再次在总坛重逢,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。
沐雨过去拉柳如弦她的手,“我瞧那个于左使坏得很,柳师姐,以后你跟我一起住!我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!”
胡蕴匆匆赶来,“你怎么在这里?不是让你在外等候吗?”
沐雨道:“我让他来的,怎么,胡管事有意见?”
“不敢!”胡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堆起笑容:“江尘,四大长老已同意你参加下月十五的百珍宴。咱们该走了……”
“不行!”沐雨突然拦在我面前,“江尘哥哥要留下来给我做点心!”
胡蕴赔笑道:“小姐,江尘还有要事!”
我也知道,再留下来怕是要出事,笑着揉了揉沐雨的头发,“沐雨,听话,我下月再来!”
胡蕴看到这一幕,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。
沐雨似乎很享受这种亲昵,小脸微红,撅着嘴,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小脑袋:
“那…江尘哥哥不许食言啊!拉钩!”她伸出小拇指。
“拉钩。”我郑重地与她勾了勾手指。
胡蕴在一旁看得脸色变幻不定。
……
跟着胡蕴走出了别院,直到转过回廊看不见了,他这才松了口气。
“江尘,你知不知道,上月有人不小心碰掉了沐雨小姐的珠花,第二天就被炼成了灯油。”
我倒吸一口冷气,“这么严重?”
“她是无垢体质,也是宗门内唯一不受血祭大阵影响之人。”
我心中恍然,难怪刚才举手投足之间,就破掉了于淮山的攻击!
“她是不死宗的掌上明珠!碰不得,更惹不得!”
胡蕴拍了拍我肩膀,“江尘……难得沐雨小姐如此看重你,可不要辜负了这番信任!”
“胡长老的知遇之恩,属下没齿难忘。若没有胡长老栽培,属下这辈子只能守着那口破锅卖火锅度日了!此恩如同再造!”
见我如此“上道儿”,胡蕴露出满意的笑容,“都是自己兄弟,说这些就见外了!哥哥虚长你几岁,以后在宗门内,有什么不懂的,尽管问我。”
周平七早已在总坛出口等候多时。
作为淮州分堂的堂主,没有核心长老或高层的特许,他根本没资格踏入总坛核心区域半步。
走到出口处,胡蕴突然按住我的肩膀,“今日之事,所见所闻,绝不能向外透露半个字!”
我拍拍胸脯,“烂在肚子里。”
胡蕴交代了周平七两句,“从丙七口离开!”
……
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,隔绝了总坛那令人窒息的阴森与血腥。
我跟着周平七,沿着一条更为狭窄、布满苔藓的潮湿石道向外走去。
“江老弟,恭喜你了!”
我问何喜之有,周平七解释道,“能进总坛核心,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,这就说明上面信得过你了!老弟,你这是一步登天,前途无量啊!”
我顺势问道:“听周大哥的意思……之前没进去过?”
周平七苦笑一声,“老弟啊,别看我顶着个淮州堂主的名头,在外面人五人六,风光无限,赚得盆满钵满。可在总坛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?呵,不过就是条外围看门的狗罢了!”
他哈哈一笑,“早知如此,我还不如学厨艺呢!”
穿过那些税傀时,石壁突然渗出黑血,数十只枯手从裂缝中探出。
周平七皱着眉,忍不住加快了脚步,“快些离开,别盯他们的眼睛。”
一个黑袍税傀忽然从石壁中扑出,枯瘦的手指直插向我面门!
我猛地抽出周平七腰间长刀。
刀光闪过,税傀的头颅滚落地上。
看清之后,我浑身血液凝固,正是刚才服毒自尽的镇武司同僚。
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决绝,空洞的眼中却露出了一丝解脱。
顺着黑色不死真气望去,阴影中,一只血瞳在石缝间若隐若现,正是于淮山那阴冷的左眼!
“这次是警告,下次取你性命!”
他声音带着透骨寒意传入耳中,旋即隐入黑暗之中。
周平七吓得面色苍白,“你怎么得罪于左使了?”
我指了指自己肚子,周平七瞬间明白,“算了,当我没问!”
上船后,黑巾蒙眼的刹那,我敏锐地察觉到异常。
船身没有沉入水底的失重感,反而一直在平稳前行。
微风拂面,远处传来一阵桂花香味,还有其他渔船的号子声和摇橹声。
很明显,我们离开总坛,走的是另一条完全不同的水路。
淮州水网密布,四通八达,不死宗狡兔三窟,拥有多个隐秘的进出口,倒也不算稀奇。
当摘下眼罩之时,我们已经在淮州城外的官道上。
只见当阳山脉层峦叠嶂,在秋日晴空下绵延起伏,郁郁葱葱,一派宁静祥和。
谁能想到,在那莽莽群山的幽深腹地,竟隐藏着一个完全独立于外界、自成一统的魔域桃源?
这一切,宛若在梦中一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