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当即掏出五百两银票,双手递了上去。
张京手指扣在银票上,假模假样沉吟道:“按理说,为宗门办事……”
我连笑道:“规矩我懂!张大哥,这件事求到您头上,又是人情又是面子,里外里都要打点。总不能让您破费不是?”
“江老弟,那我就不客气了!”张京哈哈一笑,手指顺势一划,将银票拖到抽屉里。
我趁热打铁:“张大哥,清单上有些药材有些急,尤其这玉髓青萝,需晒干研磨成粉,十日内得备齐。百珍宴的菜品,就指着它提味了。”
张京的胖脸突然一僵,“老弟啊,你可知这玉髓青萝在淮州地界,只有药王山庄才有?货,我可以给你弄来,但我绝不沾手。”
我心中冷笑,这老狐狸果然滑不溜手,既要拿钱又要撇清干系。
不过能让他松口,计划就成功了一半。
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:“有张大哥这句话就足够了!您只需牵个线,其他的小弟自会处理。”
张京道:“这两天我陪胡长老在城内办事,三天后,你来找我,我带你去药王山庄。其他常见的药,你让小陆从店里买便是!”
我道声谢,临出门前,张京忽道,“这件事,就不要让老周知道了。”
我心中一凛,看来这两人关系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和睦。
……
回到好想来,杜清远凑过来道,“周平七在三楼等你。”
我推门走进三楼包厢,周平七正大马金刀地坐着,面前摆着杯凉透的茶。
“什么风把周大哥吹来了!”我笑着拱手。
“胡长老让我盯着点百珍宴的事,”周平七摆摆手,开门见山,“江老弟,胡长老那边批了多少银子办这百珍宴?五十桌,五百人的阵仗,可不能寒酸了!”
我心说一毛钱都没批,都是小爷自己掏钱!
口中却道:“周大哥放心!胡长老批了五千两!他说了,用最好的料,办最体面的宴,给宗门长脸!”
“五千两?”周平七双眼冒光,身子前倾,“这就对了!排场必须够!”
他搓了搓手,压低声音,带着几分亲热:“老弟,这采买食材可是肥差……哥哥我有个过命交情的兄弟,专做上等肉食养殖,那牛羊肉可以低于市价三折!”
我立刻露出为难神色,“周大哥好意心领了!只是,这五千两听着多,架不住花销大啊!光采购那些特殊配料,尤其是几味提味增鲜的秘料,小弟粗算就得两千多两打底!剩下的钱,也就勉强够其他食材和人工了。”
“两千多两?”周平七猛地一拍桌子,茶盏跳起老高。
他瞪圆了眼,声音拔高:“什么狗屁秘料这么金贵?金子磨的粉吗?”
“唉,周大哥有所不知,”我叹了口气无奈道,“别的还好说,单是其中一味叫‘玉髓青萝’的主料,就占了这大头!您知道,这东西是镇武司严加管制的禁药,淮州地界,只有药王山庄有门路能弄到一点点……那价格,啧啧,简直跟抢钱似的!小弟我也心疼啊!”
“药王山庄?”他狐疑地盯着我,眼神变得锐利,“是张胖子告诉你的吧?”
私底下,连张京的外号都喊了出来。
我连忙露出一丝慌乱,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就说是不是?”
我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周平七愤然道:“就算它是金子做的,就算它再管制,撑死也就一二百两顶天了!两千多两?江老弟,你这账……怕不是让人当冤大头给宰了吧?他这吃相,有点太难看了!”
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我支支吾吾不敢作声。
周平七道:“江老弟,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,不用你为难!”
我装成两头为难样子,“都怪我!不能坏了兄弟间的和气,要不这样,我从其他地方……”
周平七打断我道,“这已不是第一次了!真当我周阎王是好欺负的!”
我望着周平七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,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三人凑了过来。
杜清远来问,“姐夫哥,啥情况?我看他那么大火气!我看那姓周的,嘴里骂骂咧咧什么‘狗屁兄弟情义’……”
我笑吟吟说,“兄弟?他们本就不是兄弟,而是两头饿狼围着同一块肥肉。”
我将先前之事说与三人。
“周平七这种人精,岂会不知玉髓青萝的实际价值?这巨大的价格差,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,让他瞬间认定——张京这老狐狸,借采购之名,在疯狂吸血,中饱私囊!”
杜红菱听得眼睛冒光,抓住我的手,道:“姐夫哥,这这招……你简直太坏了,不过,我喜欢!”
陆明川看得目瞪口呆。
杜清远道:“我姐就这样,慕强,厌蠢!”
……
当天下午,我悄然潜入淮州监,将这两日进入不死宗总坛的详情、埋下的离间之刺以及利用百珍宴药材采购引蛇出洞、最终在宴席之日对不死宗总坛发动总攻的计划,向贾正义和盘托出。
贾正义听罢,眼中精光暴涨,“好一个连环计!既剪其羽翼,又乱其内部,更可直捣黄龙!”
我让贾正义以最高密级联络青州监。
此事干系太大,至于淮州监赵举这边,并非信不过,而是秦权早有明令,针对不死宗总坛的最终行动,必须由赵无眠亲自统筹!
更何况,这样一份功劳,怎么能便宜了外人?
……
第二日,正午刚过,店堂内食客渐稀。
胡蕴阴沉着脸,带着周平七与张京出现在三楼门口。
我连忙迎接,“胡长老,您来了,给您安排个什么锅?”
胡长老摆了摆手,径直进了包厢,“吃饭就不必了,听说你准备百珍宴,遇到了点麻烦?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飞速盘算。
什么事?是周平七告状药材天价的事?还是张京抱怨我走漏风声?抑或是胡蕴自己察觉了预算的猫腻?
目光飞快扫过周、张二人。
周平七面沉似水,但在我看过去的瞬间,他左手垂在身侧,极其隐蔽地伸出三根手指,快速捻了捻——那是数钱的动作!
我恍然大悟!胡蕴这是来“化缘”了!周平七这是逼我当众哭穷啊!
我连忙躬身,面露为难之色:“胡管事明察秋毫……确实遇到点难处。小店刚开张不久,前期投入太大,本钱还没完全回笼,这百珍宴所需食材、配料,尤其是几味珍稀秘料,花费实在惊人……这钱……周转上确实有点捉襟见肘。”
“哦?”胡蕴眼皮一抬,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缺多少?”
我心一横,报出一个更夸张的数字:“拢共算下来……大概需要六千两银子才能勉强支应。”
“六千两?”胡蕴眉头微皱,目光转向左右两员“大将”,“百珍宴是宗门大事,不容有失。江尘刚来淮州,你们二人就帮忙分担一下,各出三千两!”
“啊?”周平七惊呼一声,显然是没料到会是这结果。
张京抢步躬身,脸上肥肉堆出谄笑:“胡管事放心!为宗门效力,属下义不容辞!三千两,明日便送到江老弟这里!”他答应得极其痛快,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瞟了周平七一眼。
“平七,你怎么说?”
周平七深吸一口气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属……属下也出三千两。”
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死死攥紧,显然是已愤怒到极点。
“好!”胡蕴满意地点点头,仿佛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,起身向外走去,“钱的问题解决了。江尘,百珍宴务必办得风风光光,可别再遇到什么岔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