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恒文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，平添了几分锐气：“我们这三等米‘罪减一等’的特权，挂出去已经足足一个月了。算算日子，也该有第一个‘胆大包天’的家伙，来试试这规矩的真假了。”
此言一出，房中气氛骤然绷紧。
无论是二皇子，还是许翰林，都清楚这话里沉甸甸的分量。
“罪减一等”，这四个字，本身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，公然挑战大盛王朝的律法根基。一旦真有人凭借购买三等米而获得了罪责减免，那么翰林粮庄背后站着的人，其通天手段，将会彻底震慑朝野上下。
这既是一场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，也是一次昭告实力、立威扬名的绝佳契机。
成了，翰林粮庄将扶摇直上，无人再敢轻易招惹，财源更是如江河入海，滚滚不绝。
败了，便是粉身碎骨，万劫不复。
二皇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他声音发紧地看着杨恒文：“恒文，你……你可有万全之策？”
杨恒文微微一笑，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成竹在胸的沉稳，也带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幽深：“二皇子，别急。好戏，这才刚刚开锣呢。”
送走了杨恒文和紫嫣，二皇子自个儿在许翰林的屋里来回踱步，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一万五千两黄金，足足百万两白银！
这还只是一个月的纯进账！
他感觉自个儿在朝堂上腰杆都能挺得更直溜了。
“许翰林，”二皇子停下来，伸手拍了拍旁边还有些提心吊胆的许翰林的肩膀，“给本皇子好好干！少不了你的好处！”
“卑职一定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！”许翰林连忙表忠心，心里却嘀咕，这位二皇子殿下，眼睛里怕是只剩下这些黄白之物了。真正深不可测的，还得是那位杨二爷。
“好，好！”二皇子不住地点头，想到得意处，嘴角那笑就没收拢过。
马车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慢慢走着，车轱辘压过路面，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轻响。
车厢里，紫嫣轻轻靠在杨恒文的怀中，先前在粮庄的那点子紧张已经不见了。
此刻她眉头微微蹙着，声音放得很轻：“夫君，翰林粮庄这进项是吓人，可这么大一笔钱财，就跟那悬在头顶的剑似的。怎么藏好，又怎么把这些钱变成咱们的实力，怕才是接下来最头疼的事儿。”
杨恒文伸手，轻轻顺着紫嫣乌黑柔顺的长发，那神情沉静，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痴痴傻傻的样子。
“娘子说的没错。这笔钱，要是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，只会把豺狼都招来。宫里那位，怕是头一个就要问起来。”
他稍作停顿，声音压得更低了些。
“所以，这笔钱，大头儿都不能从明面上过。我会用它，织一张更大、更隐秘的网，让咱们的眼线，遍布这大盛王朝的每一个犄角旮旯。还得用它，养一批咱们自个儿的人，那些真正到了节骨眼上，能顶用的狠角色。往后的路，还长着呢。”
紫嫣听了，心里踏实了不少。
自己这位夫君的心思，总是比别人多看好几步。
她轻轻点了点脑袋：“我明白了。夫君只管放手去做，这些琐碎事，我会配合你办妥帖。”
她忽然又想起件事儿，接着说：“对了夫君，三皇子那边，好像又有新动作了。林建前些天得了他的令，去许翰林那儿套话，想探探粮庄的底细，结果碰了一鼻子灰，屁都没问出来。听说，三皇子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。”
杨恒文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。
“许翰林这个人，嘴巴是有点瓢，不过办起事来，还是有那么点章程的。林建想从他嘴里掏东西，哪有那么容易。”
三皇子府。
“废物！通通都是废物！”
三皇子抓起手边的茶杯，狠狠往地上一掼，瓷片碎了一地。
他脸色铁青，胸口憋着一股邪火，上下起伏。
林建跟王腾垂着脑袋站在一边，大气儿不敢喘。
“一个区区七品芝麻官许翰林，你们都摆不平！本皇子养着你们这群饭桶，到底有何用？”三皇子火气冲头。
这翰林粮庄，就像一根钉子，死死扎在他心窝子上。
特别是那个“罪减一等”的说法，简直是骑在皇权脖子上拉屎，可他偏偏抓不住背后那人的尾巴。
王腾脖子缩了缩，小声嘟囔：“殿下息怒，那个许翰林油盐不进，我看，要不……要不咱们干脆派人，摸进粮庄，把他绑了，大刑伺候一番，不怕他不吐口！”
三皇子听了这话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狠狠剜了王腾一眼。
“绑？你当这皇城是你家后院？那翰林粮庄背后要真有哪个皇子当靠山，你这一绑，不等于直接把本皇子给卖了？”
王腾被噎得没话说，讪讪地往后缩了缩。
林建瞅准机会，往前挪了一步，声音沉稳。
“殿下，依臣看，这许翰林，要么是某位皇子的死士，嘴巴严实得很；要么就是个老狐狸，故意跟咱们装糊涂。想从他嘴里直接问出东西，怕是比登天还难。”
三皇子强压着心头的火气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“那你倒是说说，该怎么办？”
林建的神情透出一股精明。
“既然从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，咱们何不从粮庄本身下手？去查他们那些米粮是从哪儿进的货，还有那些大笔买粮的，特别是买三等米的大客户，都是些什么来头。顺着这条藤摸下去，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。”
三皇子听了，眉头微微动了动。
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。
与其跟那个滑不溜丢的许翰林磨叽，不如从实际的买卖上下手，找找破绽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查他们的货源和客户？”
“正是。”林建语气肯定，“这么大的利润，他们那些米粮的来路，肯定不简单。还有那些敢花五十两黄金买一斤三等米的人，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角色。只要咱们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了，还怕揪不出幕后那个人？”